内容提要:情恋母题是客家山歌历久弥新的中心母题。在与爱情相关的客家山歌中,经常出现诸如“藤”、“莲”、“竹”、“梅”、“茶”等植物意象。在客家山歌中,这些意象主要是爱情的隐喻与象征。这些植物意象有的是一般意象,有的是原型意象;有的是个体意象,有的是意象群。通过考察这些意象的营构、选择、组合和变迁,可以探析客家山歌情恋母题的历史文化传承。本文通过对具体个案的研究与文化学的分析,从多个角度论证了上述问题。
关键词:客家山歌;情恋母题;植物意象
一、客家山歌及其情恋母题
客家人是中华民族中的一支独特的民系,有着独特的历史传统和文化积累。在千年迁徙—定居—迁徙的过程中,经过不断的交叠、认同、变迁、融合,形成了自成一格的语言模式和文化体系。其中,以客家语言为媒介的客家民间文艺作品,是客家民系的重要文化遗产,而在客家民间文艺中,客家山歌无疑最引人注目、最为优秀并最具有代表性。客家山歌远承《诗经·国风》、汉魏六朝乐府的余韵,上接自唐以降南方民歌主要是江南吴音的脉流,旁融南方土著各族民歌的精华,与客家民系共生共长,承载着该民系乃至于中华民族的重要文化信息。在客家传统山歌中,情歌占了绝大部分。关于爱情的种种期待、描述、想象,构成了客家山歌的情恋母题。此处所谓“母题”,是文化艺术研究中的常用术语。在文化传统中,它可能是一种具体的文化现象、文化心理或文化性格;在文化各要素中,它可能是一种独特的绘画图案或题材,一种重复再现的音乐符号或主旋律,一种惯用的约定俗成的文学意象或主题。母题一词源于英文“motif”的音译,其词根“moti”意为运动、能动。Motif在英语中主要有三个意义:一是某种事物(特别是艺术作品)的基础和主要组成部分,常常给予(或从中发展出)某种特定的意义。二是一种独特的或重复出现的模式或颜色。三是形成一个音乐作品的主干、并围绕其发展的一种特意安排,是一个具有独立性格的最小音乐结构。
母题理论的提出,对民间文艺的研究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美国民间文艺学家史蒂斯·汤普森(Smith Thompson)在其著作《民间文学母题索引》中,以民间文学母题分类方法为理论基础,发展出了一整套颇富创见的方法论。汤普森认为,“母题”分析对于研究民间文学而言具有独特的意义,由母题着眼可以更科学、更有效地进行民间文学的研究,并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即母题不仅仅是一种分类标准,而且还是且首要的是民间文艺的基本元素或内核。[1](P19-21)
对任何一种形式的民间艺术来说,其母题的形成,总是与它所属的民族或民系固有的历史文化传统相关的。客家山歌的文化母题自然源于中华民族及其分支客家民系的文化传统。文化传统是“围绕人类的不同活动领域而形成的代代相传的行事方式,是一种对社会行为具有规范作用和道德感召力的文化力量,同时也是人类在历史长河中的创造性想象和积淀。”[2]因此,研究客家山歌的文化母题,亦即山歌中不断再现和代代相传的文化因子,对于追溯客家文化发展的历史线索,探究客家民系的风俗和生活形态,具有重要的作用;同时,对扩大客家民间文艺研究的学术视野,加厚其学术基础,也是十分必要的。
在民间文艺中,文化英雄母题、宇宙起源母题、恋爱婚姻母题、自然神话母题、动物与植物母题等等,都是十分常见的。客家民间文艺亦如此。但传统的客家生活形态并不复杂,无非是种田采茶、打鱼撑船、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等等,从其中产生的母题可以通过多种文艺形式比如神话、故事、诗歌来表达。而在礼教大防甚严的传统社会中,男欢女爱之情往往只能在田间山头的劳动中,在月夜野外的相会中,用炽热缠绵的歌声来传达。因而,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看,表述爱情的作品在客家山歌中占有的分量最重,情恋母题在客家山歌众多母题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我们可以将情恋母题视为客家山歌的中心母题,在此之下,由思慕、热恋、别离等构成了系列母题链,而这些母题又多借动物、植物等自然意象显示出来。下面将概述和列举个案分析客家山歌中与情恋有关的植物意象。
二、客家山歌中的植物意象
有神话母题研究者认为:“意象”是带有深刻象征意义的文学形象,它与具有高度象征意义和深刻文化内涵的“母题”存在着相当的重合,许多意象都是典型的母题,但这两个概念有着根本的区别:前者强调的是象征意义,后者则是叙事构件或叙事单元。[1](P31)此种说法固然有雄厚的中外理论做基础,但笔者以为在文艺作品的分析中,意象似更具体,更以具象形式出现;在诗学范畴里,意象指一种富有诗意的形象,它是作家主观情思与客观物象撞击的结果,即“意”与“象”的结合体。例如我国历来用以表达思念的“月”。而母题却有时更为抽象,是文化传统中具有传承性的文化因子,例如我国历来惯于借“月”而传达出的思乡思亲题材或内容。
客家山歌不是士大夫创作的诗歌,而是劳动者在劳动和生活过程中自发创作的民间艺术,因此无论词曲都活泼自在,有强烈的山野色彩。客家山歌手在劳动生活中,接触自然体察人情,经长期的细致观察,对大千世界中动植物的千姿百态和变幻无穷已是谙熟在心。所以在他们创作构思的时候,比较容易感物取兴,就近撷取眼前的物象入歌。他们虽不似吟诗作赋的文人擅于营构意象,但自然的启示与文化传统的濡染,让他们天然地将自己的情思融入物象,并使之具有了一定的象征意义,与此同时,客家山歌手也就成了选择和组合意象的高手。
此处专门讨论客家山歌中与情恋有关的植物意象。经过对大量资料的分析,可以发现,在赣粤闽三地大同小异的客家山歌中,与情恋有关的既有中华民族的原型意象,又有客家民系南迁后形成的富有鲜明南国地域特色的意象;既有独特的个体意象,也有一些配搭自如的意象群。而且,由于客家民系的迁徙之路遥远漫长,这些富有南国特色的意象也随着其文化传统的发展而逐渐成为客家文化的原型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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