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绿
在陕北人的心中,过大年过得就是个盼头,过得就是个希望。他们搭好台子唱大戏,他们吹起唢呐扭秧歌,他们非得把个龙王爷闹得抬了头,非得把个土地爷给叫回来,非得把个鬼鬼神神闹走了,非得把个财神爷给请回来,他们在苍凉的黄色土地上演化了含蓄的中国人罕见的狂欢大节。
陕北人因了过年快乐起来,这快乐应该是黄土地上充满希望的一片新绿,让山川变绿,让延水多情!
初一不出门,初二回娘家,初三各村闹红火。从初三到十五,喜庆的锣鼓敲起来,嘹亮的唢呐吹起来,欢快的秧歌扭起来,五彩的旱船漂起来,仰目的高跷踩起来,吉祥龙凤飞起来,潇洒腰鼓打起来,威风猎鼓蹦起来,七色彩球升起来,红红绸扇舞起来,金童玉女跳起来,高亢信天游唱起来。到了晚间,艳丽彩灯亮起来,炫目灯笼点起来,迷旋九曲转起来,十色焰火冲起来。
后生们吃饱了肉,喝足了酒,憋足了劲扭着秧歌去拜年——沿门子。初三一大早,组织者便抬着锣鼓家什四处唤人起红火,后生们听见锣鼓响,纷纷赶来,墨汁画眉,胭脂打脸,少扮老,男扮女,其实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白羊肚手巾
扎头上,白衫绿裤穿身上,腰中挎着柳木鼓,威武神气。细细一数正好28位,他们分别代表着天上28星宿,随着铳炮响起,秧歌队先拜庙、敬神、娱神,然后就是沿门子秧歌拜年。每到一户,伞头便会触景生情,即兴编出恰当的歌词唱予主人,好坏全凭伞头一张嘴,有喜则贺,有难则表示同情鼓励和慰问,办丧事则唱词至哀,使喜亦乐、怒也乐、哀也由哀转变为乐。几起秧歌唱得主人乐呵呵,有时能唱得主人也跟着对几句。伞头还不时应主人要求用手中的六棱木斗在宅前来回舞动,传说伞头手中的六棱木斗是王母娘娘门前的奎木斗,能起到消灾、辟邪的作用。主人不停地给各位敬烟敬酒,送醉枣儿装花生。临走秧歌队还会要些灯油和布头(油是村上观灯会用的,布头是给那些不能生育的人做百家衣用的。)随着主人送客鞭炮的响起,秧歌队又扭进了下一个院子……
在安塞,热情的腰鼓直打得山河动容,直击得心潮澎湃。陕北的汉子们站在黄土的高原上狂舞者,尘土飞扬,鼓声隆隆,那粗犷豪迈、那热情奔放,似乎将黄土地上所有的豪情与义气都打了出来。
在黄河岸边,转动的九曲是人们转动的希望。人们在点亮的油灯中近似迷狂的旋舞,发泄着一年的磨难,祈求着新年的五谷丰登。367根高粱秆(柱头)等距离栽成四方形阵图,将柱头与柱头按一定规则用高粱秆连接起来。一排栏栅与另一排栏栅之间留出弯弯曲曲的路,走过去再返回来,各有九道曲折。每返回一次就向中心前进一次。在柱头上安放由各家各户捐做的367盏油灯,中间柱头安放7盏,叫七星灯。
九曲像一个很大的城廓。九曲回廊,设有重复路径,逐个看,大城廓内又分9个小城廓,而小城廓的门径,走向各不相同,有人便把九曲称为“九曲黄河阵”。实际上九曲是道教阴阳太极图的变阵形式,一个大的太极图,当中包括9个小太极图。
当一村的长者大喊一声:“掌灯!”霎时,367盏油灯同时点亮,人们的希望也同时被燃起。于是人们和着锣鼓,扭着秧歌,在那神奇的九曲中旋转。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无论是身体健康还是疾病缠身,人们都旋转在祖先定制的仪式中。陕北人深深的相信,那旋转的九曲,就是又一年曲曲折折的生活命运,转出了它就转出了四季平安,就转出了幸福吉祥!
陕北人把过年当作一道坎儿,三十这边为月尽,意下让所有的不吉利、不顺气、病病灾灾、魔魔难难全部弃掉。过了除夕是春节,就成来年了,万象更新,将把所有的好运气、好财气、好人气接纳进来。千百年来,延水泱泱,万叶吟风,关山苍茫,在这块连绵不绝的黄土高原上演绎了多少载冬去春来,岁岁年年?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桃符里装载着祈盼和憧憬。然而这种浓浓烈烈的红色掩映下的渴望却被一场场风暴,一场场干旱,一场场冰雹无情地掠走。生存的残酷和艰辛,无情地摆在他们面前。但是陕北人抖一抖身上的尘土,抹一把咸涩的老泪,灌一口陈年老酒,把经年的磨难消灭于风尘中。陕北人锲而不舍的魂魄能与天公比高,他们依然把旧符换新,依然昂起执拗的头,依然去迎接新的春绿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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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新闻网-陕西日报 2010年02月24日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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