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传记除了对王兴基本情况的介绍之外,主要叙述九疑仙人教汉武帝服食菖蒲,而汉武帝不能持之以恒,因此他没能获得长生。王兴本来无心学道,却因坚持服食菖蒲,后来竟得长生。这里首先肯定了神仙的真实存在,然后通过王兴得长生,表明神仙可学的思想。汉武帝在服食菖蒲过程中出现“烦闷”而不能坚持到底,是他求长生失败的直接原因。
在葛洪看来,神仙不仅实有,其地位还远在人间帝王之上,帝王若以倨傲姿态对待仙人,仙人就会对帝王还以拒斥之态。《神仙传》卷二说,卫叔卿得仙后,曾降临汉武帝殿前,自称“我中山卫叔卿也”,汉武帝说,既然是中山人,就是我的臣民。卫叔卿看到汉武帝擅权自贵就立即消失了。汉武帝十分后悔,派遣使者到华山招请卫叔卿。卫叔卿说自己本来是受太上策遣去告诉汉武帝灾厄之期和救厄之法的,“帝强梁自贵,不识道真,反欲臣我,不足告语,是以弃去。”[17]12 他谴责了汉武帝狂妄自大的行为,拒绝再去拜访汉武帝,也使汉武帝失去一次得到不死之方的机会。葛洪利用卫叔卿的故事来宣扬神仙超越世俗皇权。这种超越不是葛洪的发明,甚至不是道教产生后才有的观点,早在战国时期的神仙观念中就存在这种神仙对包括帝王在内的所有凡人的超越。早期神仙对人间帝王不感兴趣,而人间帝王却对神仙殷殷以求,这在关于西王母的传说(如《穆天子传》)中也有所表现。葛洪在《神仙传》中所表达的神仙对帝王的超越,在《汉武帝内传》当中得到的体现最为集中。
《汉武帝内传》(以下简称《内传》)现在一般认为是东晋以后上清派道士所编撰,它利用汉武帝传说的框架,插入西王母七月七日夜降汉宫会见汉武帝的故事,细致描写了西王母、上元夫人向汉武帝传授符图的场面,演绎成一篇超过万字的“志怪小说”。然而他描写之细腻翔实,更类似于唐传奇而不是魏晋志怪。对于《内传》的文本结构,小南一郎分析说:作品大体是由两种文体构成的,第一种是对事件不加文饰地客观记述,构成西王母访问汉武帝的契机和所授经典佚失的始末;第二种文体用经过修饰的用语和文章形式描写七月七日西王母和上元夫人教诲汉武帝并传授经典的场面。他说:
这样,《汉武帝内传》由性质相异的两种文体所构成。第一种文体用来记述这个传说事件的经过等框架;与之相对应,利用第二种文体,仿佛话剧那样构成了作为传说核心的七月七日夜女神们和武帝相会的故事。[24]266
小南一郎还进一步研究了两种文体的材料来源。就第一种文体而言,《内传》积极使用了包括《史记》的《孝武本纪》、《封禅书》和《汉书》的《武帝纪》、《郊祀志》等文献材料。形诸文字的传说材料也在编撰者的取材范围。第二种文体,小南一郎对比陶弘景《真诰》对女神降临场面和女神衣饰、外貌、器物的描写之后认为:
《汉武帝内传》里七月七日夜西王母、上元夫人和汉武帝相会的场面在记述时使用了特殊的文体,而那种特殊的文体与《真诰》里记录的神仙言行与行动的描写是极其类似的。[24]325
另外,上元夫人降临汉宫的场面,与《神仙传》中对麻姑降临蔡经家的场面及其形貌举止也都比较接近。《内传》的编撰者借鉴(或者说抄录)了前人描写神仙的成果,对七月七日发生在汉宫中的这场以汉武帝为主人公的“戏剧”进行了详细叙述。有的研究者还把这场想像中的戏剧称作“传经神话”,有人说“《汉武帝内传》主体,实际上就是对这一出想像中进行的戏剧的记录本”[25]214,后一种说法可能更容易得到认同。
《内传》虽然也像《汉武故事》一样从刘彻的降生前写起,但它很快就过渡到他即位后,“好神仙之道,常祷祈名山大川五岳以求神仙”[10]289。 接下来是描写西王母、上元夫人降临汉宫的“第二种文体”,详细描述汉武帝乞得神仙图符的过程,这也是《内传》的主体。开头先写西王母的侍女王子登从墉宫飞来,传递王母将至的讯息。到七月七日那天,汉武帝打扫宫掖,“燔百和之香,张云锦之帷,然九光之灯”[10]289,备下葡萄美酒、香果佳肴,身着盛装,恭候西王母的到来。到夜里二更之后,西王母在数千仙官玉女的陪侍下降临。对于降临汉宫的目的,王母说:“此子勤心已久,而不遇良师,遂欲毁其正志,当疑天下必无仙人。是故发我阆宫,暂舍尘浊,既欲坚其仙志,又欲令向化不惑也。”[10]292就是为了向汉武帝表明神仙实有,坚定他求仙学道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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