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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南亚。可以肯定地说,《五卷书》中的故事在南亚的传播是最早而且最广泛的。因为在印度,先于《五卷书》出现的佛本生故事中已经包含有《五卷书》里的故事。而佛教典籍的传播早在公元前就达到了古代五印度各地。在公元后的若干个世纪里,从中国古代典籍的记载可知,当时的“五印度”包括今天的巴基斯坦、尼泊尔、孟加拉国和克什米尔地区,甚至还包括斯里兰卡和阿富汗 (至少是一部分)。佛教很早就传遍了这些地区,佛本生故事于公元前后在这些地方流传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从上面对季先生《五卷书·译本序》的引文可知,在1914年以前,《五卷书》已经被翻译成15种印度语言,其中即使不包括旁遮普语和信德语,也至少会包括乌尔都语和孟加拉语。而当时的印度包括现在的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因此《五卷书》早就在这两个国家的民间流传了,这是没有问题的。下面举个例子。许地山先生于 1928年翻译过一本《孟加拉民间故事》,1929年出版。他在书的《译叙》中说此书依据的是1912年的本子,而1912年本子最初依据的是1893年的本子[8](译叙P3)。也就是说,此书成书时并没有“印巴分治”的事情发生,那时的孟加拉包括今天的孟加拉国和印度的西孟加拉邦。《孟加拉民间故事》中有一个《阿芙蓉》的故事,讲的是一只小老鼠被一个仙人救活,仙人满足它的愿望,先后把它变成猫、狗、猕猴、大象和美女。这个故事使我们联想到《五卷书》第三卷第13个故事。书中还有一个《三王子》的故事,中间穿插了好几个小故事,都是因误会而杀死好人(或好动物)。这使我们联想到《五卷书》第五卷第1个故事,也使我们想到英国亚瑟王的一个传说。《五卷书》在尼泊尔流传的明证是,如本文第一部分提到的,那里就有一个《五卷书》的写本。而在我们现在所依据的中文译本中,也有《五卷书》在尼泊尔流传的蛛丝马迹。例如,《五卷书》每个故事的开头几乎都是“在某个城市里”或“在某座树林里”,但第五卷主干故事的开头却有明确的地点:“在南方,有一座城市,名字叫做波吒厘子城。”季先生还专门加了一个注解,给出梵文原文,说:“中国古代也译作‘华氏城’,就是现在的巴特那。”[1]359这个巴特那是现在印度比哈尔邦的首府,在恒河南岸。如果说这里是“南方”,那么,讲故事人所处的位置应在巴特那以北比较远的地方,也就是尼泊尔一带或者至少在尼印交界地区。这也是《五卷书》的故事在尼泊尔流传的明证。至于斯里兰卡,由于佛教的传播,那里至今保存着巴利语的文献,而佛本生故事早就在那里广泛流传,5世纪法显在那里看到的五百本生故事的表演就是明证。由于《本生经》的流传,一些与《五卷书》相关的故事在斯里兰卡流传就不足为奇了。试举两例。斯里兰卡有一则《乌龟骗了狐狸》的故事:池塘里的水已经干涸,两只水鸟用一根木棍抬乌龟转移;狐狸看到,就引诱乌龟说话,使乌龟摔到地上;狐狸要吃乌龟,却咬不动乌龟壳;乌龟说用水泡软了才能咬动,狐狸相信,将乌龟放到水里。[18]305这个故事的前半截即《五卷书》第一卷第16个故事。还有一则智者故事《孩子变成了猴子》[18]188,即《五卷书》第一卷第28个故事。
次说西亚、非洲和中亚。黄宝生先生指出:“《五卷书》在世界故事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曾经通过《卡里来和笛木乃》周游世界。早在六世纪,波斯一位名叫白尔才的医生奉国王艾努·施尔旺(531-579年在位)之命,将《五卷书》译成巴列维语(中古波斯语)。这个巴列维语译本早已失传,但根据这个译本转译的六世纪下半叶的古叙利亚语译本(残本)和八世纪中叶的阿拉伯语译本得以留存。这三种译本的书名都叫做《卡里来和笛木乃》。”[3]314这部译自《五卷书》的故事集后来还被翻译成西亚的希伯来语(12世纪)和土耳其语(16世纪),因而在这些地区长期流传。它还直接影响了著名的阿拉伯故事集《一千零一夜》,学者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其中《乌木马的故事》,这个故事来自《五卷书》第一卷第8个故事[19]114张朝柯文。而《一千零一夜》在结构上以及故事类型上都与印度故事书有许多联系[19]97郅溥浩文。
《卡里来和笛木乃》的故事在中亚地区流传十分广泛,刘守华先生曾于20世纪80年代中期写过一篇精彩的论文《〈卡里来和笛木乃〉与新疆各族民间故事》[17]114,文中,他一口气举出了10组故事进行对比,其中有6组与维吾尔族的故事有关,有2组与柯尔克孜族的故事有关,有1组与塔吉克族的故事有关。这固然证明了《卡里来和笛木乃》的故事在中国少数民族地区的影响,但也说明了《卡里来和笛木乃》的故事在中亚地区的流传。另外,《五卷书》故事和广泛流传于中亚、西亚和阿拉伯地区的阿凡提故事也直接或间接地受到过《五卷书》故事的影响。
再说东北亚。关于《五卷书》在蒙古国的流传,前面已经涉及,与在内蒙流传的情况差不多,不再重复。《五卷书》的故事在日本也有广泛流传。首先,佛教最初从中国经朝鲜半岛传到日本,后来,日本僧人直接到中国来学习佛教的很多,中国也有和尚到日本去传播佛教和中国文化。因此,佛教是一个很重要的传播途径。在古代频繁的中日交往中,中日民间故事也必然通过各种途径相互传递。正因为如此,日本民俗学家关敬吾先生断言:“可以说中国的民间故事有一半以上与日本的民间故事相同或者类似。”[20]1那么,中国民间故事中那些与《五卷书》相关的故事,大多也能在日本找到。可以举两个例子。日本新潟地方流传有一个故事,叫做《田鼠的婚事》[20]337,即《五卷书》第三卷第13个故事的翻版。日本还有一则《老虎与水牛》的故事,其中有一个细节:老虎对农夫说,它想知道人的聪明才智,农夫说他把聪明才智放到家里了。这与猴子说自己的心放在岸边的树上一样。类似故事我们还能举出一些。朝鲜的情况与日本差不多,甚至更进一步。因为朝鲜与中国山水相连,中国的朝鲜族又与朝鲜人血肉相连,因此中国与朝鲜的联系更为密切,交往更加频繁。如果说日本有一半以上的民间故事与中国的民间故事相同或相似的话,那么,朝鲜只会更多而不会更少。因此,《五卷书》的故事在中朝民间也会不停传递,交互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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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2013-2-26 15:19:46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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