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团聚的春节
从期盼过年,到害怕归乡之路,再到他乡团聚过年,郝雨萌的经历或许是80后一代的心路缩影。而他预言,对于他的下一代,春节将变得更为纯粹
本刊记者/刘子倩
算上这个春节,郝雨萌已经6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每到春节,他会让父母来北京过年团聚,父母唠念的那座他曾经熟悉的东北小城,在他记忆里已愈发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北京的钢铁森林、雾霾的天气和天天被塞进车厢的八通线地铁。
郝雨萌,33岁,吉林洮南人,某门户网站编辑。看名字,一定以为是位美女,可偏偏是一个理着平头、戴着黑框眼镜,说话掷地有声的爷们儿。这位来京9年的爷们儿,今年依旧准备在北京过年,尽管他觉得北京的春节最没有年味。
“没办法,买不到火车票啊!”郝雨萌说,从2007年起,他就让退休的父母赶在春运前来到北京团聚,等着一起过年。这既少了路途的奔波,也算变相延长了假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父母。
有年味的春节
在上大学之前的18年里,郝雨萌一直生活在洮南这座人口仅有40万的县级市中。他是家中独子,在出生前,父母就想好不论生男生女都叫这名字,期望孩子日后茁壮成长。
1980年代,身为公务员的父母,每人一个月有五十多块的工资,生活条件自然优于其他家庭,而郝雨萌的童年也注定是快乐的。如今,他对儿时的新年记忆犹新,可以穿新衣服,有鞭炮放,有糖和肉吃,最重要的是有压岁钱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幸福指数特别地高。”郝雨萌回忆说。
那时候,孩子的娱乐项目不多,电视上的动画片更是少得可怜。孩子们最期盼的就是过年时拿到压岁钱去小摊上买零食和鞭炮。对于这座典型的东北小城,正月看冰灯也是一大风景。郝雨萌还记得当时人山人海,万人空巷。“城中心还会放大型烟火,现在看是太稀松平常,可当时特别激动。”
1999年,郝雨萌考入吉林大学计算机专业,他开始逐渐感受到,家,对于一个在外求学的人有多重要。刚进入新千年的一月,郝雨萌就坐不住了。放寒假前,郝雨萌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张站票。从长春到洮南有300多公里,火车要走4个小时,这四个小时就是一场炼狱:车厢内到处都是人,“车厢门好不容易才关上,想去卫生间,只能踩着桌子从椅子背上迈过去。”
但挤在角落里的郝雨萌仍然觉得回家过年是理所应当的。“是亲情把我牵了回去,为了团聚,什么力量都无法阻挡。”
他乡团聚
大学毕业后,郝雨萌在北京一家事业单位负责网站维护,转眼到了2004年春节,回家的心情跟大学时一样迫切,当然,火车票同样是个难题。
那时候,从北京站到洮南只有两班火车,很多票都掌握在黄牛手中,通宵排队都很难买到,曾在铁路系统工作的父母也只能干着急。最终,郝雨萌在代售点多交了50元订票费后买到了一张车票。最痛苦的是2005年,买不到直达车票,郝雨萌不得不先坐火车到长春,再坐大巴回家。
每年回家,郝雨萌会发现,这座小城在发生变化:高楼越来越多,路越来越宽,市内原来都是“倒骑驴”(一种车厢在前面的人力三轮车),慢慢有了公交车,每年只回去一次,许多地方都已变得陌生了。每到过年,虽然也吃饺子、串亲戚,鞭炮更响,红包更大,但人不再兴奋,年味渐渐变淡了。“从那时开始,再也没有过年的感觉了。”话语间,郝雨萌有几分沮丧。
在北京漂了3年后,郝雨萌结了婚,贷款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房子,总算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这一年,他去了一家网络公司,月薪也涨到三四千块钱。但过年回家依然让他头疼不已。他算了一笔账,高价买两张往返车票,路上要花掉两天时间,在家只能呆上四五天,一旦买不到返程票,整个假期便都消耗在无尽的焦虑中。
于是,郝雨萌盘算着让已退休的父母赶在“春运”前到北京,过完年躲过“春运”再回去。这样,一家人团聚的时间就延长了。父母同意了。
2007年春节,是郝雨萌一家第一次在家乡以外过春节。郝雨萌的父母不适应北京的新年,北京没有老家热闹,没有亲戚,菜市场离家太远,饭没有老家的香,鞭炮都没有老家的响。郝雨萌也有几分不适,路上不再堵车,八通线上几乎没有乘客,北京似乎成了一座空城。
儿子降生后,父母从老家赶到北京来过春节已顺理成章。但郝雨萌不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刻意为孩子添置衣物和玩具。能吃到好吃的,曾是郝雨萌这代人对新年最大的企盼,但他的儿子也不需要一个节日来慰劳自己的肠胃。
又到春节时,看着已是IPAD游戏高手的四岁儿子,郝雨萌也会想念家乡的春节,邻里互相登门拜年,而在这座混凝土灌注的城市里,春节只是众多紧锁家门的节日之一,他的儿子大概再没机会体会那份浸在喜悦和亲情中的热闹。
下一代人的春节也许会变得更纯粹——只为团圆,郝雨萌说,“这或许也是社会的一种进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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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新闻周刊》2012年01月16日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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