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关于民俗学研究方法的讨论
哈:从汤普森以来的民俗学研究,是以欧美的民俗作为研究对象,对于像非洲,中东和中国的民俗缺乏了解。因此他们建立的规范并不适合对于这些地区的研究。比如潜意识的心理分析方法,佛洛伊德出版了《梦的解析》,他认为个人的梦境是潜意识的里错失的东西,他将人的心理分为三层,最底层是本我,是生物性的、是野蛮的、动物的,没有狗会为了与另一只狗交配而感到内疚,没有狮子会为了吃了人而感到有罪,这只是纯粹的生物性的能量,没有被文明所沾染。在最上层是超我,超我是所有社会发展的高层次的东西:上帝、尊敬父母等等,就像宗教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发展,就像不能欺侮弱者,帮助他人是好的等等,人们学习获得了这些观念。这两者之间是自我,是这两者的之间平衡的一面。当佛洛依德提出他的观点时,他对神话学感兴趣,个人的梦境就相当于一个种族的神话。在《图腾和禁忌》中,弗洛伊德假设了一个理论,在人类的早期,人类就这么凭空产生了,他们不是从猴子也不是从猩猩进化而来,他们不能说话,他们统治地球,一名男性领袖占有所以的女人,赶走自己的儿子,就像狼的做法一样。只有一个有力量的男性,占有所有女性,他们说,这就是最早的人类的群落,有一个男性的领袖。有一天,儿子们不能再忍受了,所以他们跟在他父亲的后面,在所有女性面前,杀了他。所以杀父娶母成为了人的潜意识。但是,你要看中东和非洲的故事,是不是都是杀父娶母的意识呢?显然,我们的研究不能完全按照别人的模式来套。
田:拿一个现存的理论来套现有的民俗材料,这样的方法太过简单了。理论来源于实践,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但是我们中国的民俗学有些失去自我发展的能力,跟在别人的后面作最简单得模仿和套用。如仪式理论翻译过来了,大家就一窝蜂去搞仪式研究。这个仪式本来是丰富得不得了的民俗形式,但我们往往只会一种通过仪式,或者结构与反结构的解说,别的就没有办法了。引用学习是必要的,但是用一般的理论套式来套一套的文章就不一定是理论水平很高的文章了。还有,现在大家对于表演理论感兴趣,什么民俗事象都要往表演上去套,这就没有希望了。我们总得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才与以保护文化多元性为基本诉求的民俗学相符。
哈:我研究民俗没有不采用心理分析的理论的,而是借助了认知心理学的理论与方法。这是一种科学的研究理论。你可以通过观察,测量获得数据。一个人饥饿的程度、他的动力、他感到多恶心,这些都是可以测量的。奖励或者惩罚,都是人格成长的要素。这基本就是心理认知中的动力机制。心理认知是普通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我们怎样学习,我们为何学学习,我们怎样忘记,我们怎样养成习惯,所有这些都是学习心理学的一些规则,它们每天都发生。它们存在于民间故事、歌谣的传承中。这就是在民俗研究中认知心理学和精神分析法的差异。
田:哈森教授是一位将传统的民俗学研究方法与创新性研究结合起来的民俗学家,值得我们学习。对于中国民俗学来说,向世界学习很重要,挖掘中国民俗学的传统也很重要。我认为中国近代以来的民俗学只是中国民俗学传统的一个阶段。就像中国文学一样,近现代文学只是中国文学的一部分,古典文学更能够代表中国的文学传统。中国民俗学的传统资源,民俗思想的传统,民俗材料的记载,民俗历史的轨迹,都是极为丰富的。所以我们首先是两个学习,学习研究国外的民俗学的理论方法,学习研究中国古代民俗典籍的思想和观念。在此基础探索创新。我们不可能一步登天,可以先进行民俗研究的局部创新,然后带来整体的理论创新。包括研究视野的拓展,思路的开拓。
哈:我做的民俗行为学研究,要研究“叙事”这个过程,什么让人们开始叙事,在研究跳舞之前,我们要研究“跳舞”这个过程,这不是潜意识。这是可观察,可测量的,科学就是科学。潜意识和精神分析离科学的分类研究还很远,更像是宗教。如果你相信上帝,上帝就存在,如果你不信,上帝就不存在。
田:中国民俗学面临着巨大的应用空间,就像中国经济是经济学的舞台一样,中国民俗的现实发展也是民俗学发展的千载难逢的机遇。中国民俗学正承担着民族国家认同的职能,承担着社会管理的职能,承担着文化遗产保护的职能,承担着文化产业发展的职能,但是它更应该承担起建立公序良俗的社会风气的职能,承担起改造人们功利主义的心灵的职能。我相信,中国民俗学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将迎来一个理论建构,学术进步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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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求是-社会科学报 2011年08月09日 09时56分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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