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晓辉(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民间文学研究室)
关于民间文学的田野作业
民间文学研究面临的对象不是一种已经完成的自在的,僵固的文本,而是处在不断被讲述和建构之中的活态文本。它是活在民众之间的文学样态,总是属于一定的民众群体,同时也具有特定的语境特点,因此,“民”和“间”(语境)是它区别于书面文学的特征所在。这种特征决定了研究者必须依靠田野调查,依靠田野与文本的互动,才能从根本上揭示民间文学的本质特点。
但是,长期以来,我们的田野调查工作一直是研究的薄弱环节,很多田野调查限于人力、财力等因素,仅仅是到下面“柔风”,不是人类学意义上的田野作业,加上调查者受过专业训练的也不多,所以,很多民间文学研究仍然是把从民间搜集来的资料带回书斋,从其具体语境和生存环境中抽离出来,进行纯文本式研究。这导致了不少研究的对象成为阿兰。邓迪斯所说的text without Context(没有语境的文本)和folklore without folk (没有民众的民俗学)。
实际上,民间文学的生命力在田野中,在民众的使用和流通过程之中,我们只有在这个动态的过程中才能发现它的真实属性,也才能从中发现新的理论生长点。大概也只有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才能拓展传统的有关书面文学的认识,才可能对文学史上的神话、史诗、传说和民间故事等已经凝固成文本的文学样式有新的理解。例如,列维——斯特劳斯在研究神话时就发现,一则神话不存在原始版本,每一个变体都同样重要,这一洞见就来自田野实践。
对于没有经过田野训练的研究者来说,需要在田野调查的过程中学习很多东西。首先得扩大视野,向国内外同行学习田野作业的方法,其次在调查和研究过程中多注意细节,在实际调查的过程中经常反思自己的工作前提,不断追问自己的观念中有哪些已经过时或者明显不适合对象本身的特点,自己的研究中还有哪一些盲点等等。我们应该警惕单线进化论的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即民俗和民间文学样式越古越好,年代越久远越真实,越到后来越失真。
其实,民间的东西一直处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研究者关注这个变迁过程本身,意义更大,收获也会更大。
只有把我们的研究做好、做精、做得让民间文学的同行喜欢看,才谈得上吸引大众的目光,也才能使民间文学研究成为能够对主流话语产生陌生化和解构作用的一种知识力量。做好田野作业正是使民间文学研究成为这种知识力量的一个爆破点和突破口。
刘铁梁(北京师范大学中文学教授)
民间文学研究的生活视角
民间文学研究近20年来的进展,从恢复期注重区别于纯文学(即作家书面文学)的社会生活内容和口头语言艺术特点的探讨,理由以类型比较和文化史阐释为重头戏的讨论热潮,进而步入相对平稳地反思其文艺学与文化学双重意义的理论与方法的新阶段。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的完成过程、实地调查由“采用”向“田野作业”转变的深入过程,民俗学文艺学等紧密联系民间文学研究的诸学科的繁荣,都有力地影响了对民众口头传承的再认识。现在有必要总结一下近年来民间文学研究的新作到底发生了哪些新变化,形成了哪些发展趋向。
看来,目前研究的文艺学方向似乎比文化学方向显得瘦弱一些,但并非没有力作问世,《中华民间文学史》、《口承故事论》、《中国民间故事史》等就令人瞩目,史诗理论继神论理论之后开始出现将国外成果与中国事实相结合而给予探索的苗头,其它有关各体裁,各类型作品的某些专论如中原神话、傩戏等著述,结合传承文化现象调查的区域性民间文艺综述等也不断有新的建树。一个可能形成的局面是,在整体文艺学(包括文学发展史)的再建构中,民间文学研究的积累将作为一个重要基础。
文化学方向的研究历来重视神话、传说、说唱艺术等对中国古考思想、社会历史、地域文化进行认知的价值,不过有一点值得警惕的是,民间文学毕竟是艺术想象思维的结果,还不完全是严格意义上的实证历史资料。一不小心就可能是在做徒劳无功乃至歪曲历史的蠢事。这方面不可夸大民间文学比之于作家文学的优势。感觉上民间文学作为有别于文献文化的生论文化现象,倒是值得我们自觉地加以利用。注意与民俗学相结合来研究民间文学,历史是民间文艺学、也是民俗学的学术传统,其结合之基本点正在于“生活”。
在这个方向上,其实也同时是前一个方向上,从“生活”的视角来观察体验理解民间文学显然还有大量艰巨的工作有待完成。比如在史诗的整理上,是否一定要将各种记录连缀成一部巨篇,实际在历史上是否存在过这么一部可由一位游吟诗人全部记忆和演唱下来的“脚本”?再如,某些传说故事的历史演变仅根据文献记录,而不到实地考察具讲述及生活背景,是否已显得研究手段有些局限?不满足于集成的资料集,利用它们再度走进田野恐怕才是研究的真正题步。当然,已有的研究手段都还需要完善,田野作业也并非唯一的手段。重要的是,将“民”与“文学”、“民”与“俗”在并非简单价值判断的水平上,而是在理解水平上有机地整体地给予研究,不失为一个继续自觉的路数。
邢莉(中央民族大学中文系教授)
关于民间文学发展
一、展现的是悲喜剧
在现代化的大潮中,有人认为民间文学的研究呈现悲观的事态,我认为不完全正确。近二十年来,特别是近十年,民间文学的研究获得了长足的发展,表现在大规模的列入国家规划的收集整理和具有较高水平的研究成果两个方面,这是喜剧,不是悲剧;但是另一方面,崇雅抑俗的倾向还是顽固地存在,表现在高校的教学设置上,现在很多高校并没有把民间文学、民俗学列入必修课,我以为不仅文科科学应普遍列入,理科也应选修,确立民间文学、民俗学在传统文化中的地位,仍旧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使命。
二、理论问题
在民间文学的研究过程中,我存在着危机感,我觉得民间文学的理论并不完备,例如史诗的定义就应该研究和界定,利用类型研究法;比较研究法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借鉴西方的理论是必然的。但是有些外国的理论不适应中国的实际情况,研究民间文学要从其本体出发,从其活的形态入手,民间文学是鲜活的,近十年来,各种体裁的研究都有成果在此基础上,加强民间文学理论研究的自觉意识,进行理论的重构,仍旧是我们的课题。理论是人创造出来的,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发明理论。
三、开展对近现代民间文学的研究
以往的成果突出的表现在神话,史诗,故事等方面,偏重于古代,特别是原始社会产生的流传下来的作品比较多,对现代当代产生的大量的优秀的民间文学作品的关注和研究略显不足,例如蒙古族的史诗《嘎达梅林》如果从保护生态的视角研究,其地位是非常显著的,当然逼近是一部《嘎达梅林》,很多近现代的民间文学作品都应该给予关注,重新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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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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