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映苦聪人生存现状的纪录片《六搬村》于2010年6月获得由国务院新闻办、国家广电总局、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主办的“(青海)世界山地纪录片节”人文类最佳长纪录片“玉昆仑”大奖。
2008年6月至11月,由云南大学东亚影视人类学研究所研究人员组成的摄制组六上西隆山,跟踪拍摄了老林角村苦聪人搬迁的全过程,完成了这部纪录片。在主创欧阳斌看来,从这部纪录片中,观众可以感受到历史前进的轨迹,尽管这种前进是艰难而缓慢的,但毕竟是一种前进。
苦聪人世代居住在云南省边陲哀牢山、无量山一带海拔1800米左右的山区,人口约4万。《新唐书》记载的“锅挫蛮”,就是源自古代氏羌部落的苦聪人。清代前后,苦聪人又被称为“郭搓”、“古宗”等,主要居住在云南金平、绿春、新平和墨江等地。如今,苦聪人已划归拉祜族,但在当地,其他民族仍然习惯性地将他们称为“苦聪”.
我对苦聪人的印象来自一部50多年前拍摄的纪录电影《苦聪人》。1958年,新中国的影视人类学工作者走进茫茫哀牢山,用胶片纪录下了当时还处于原始社会的苦聪人的生产生活,留下了一份极其珍贵的影像资料。光阴荏苒,50年后,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些衣不遮体的先民在原始森林里风餐露宿,拿着简单的木石工具刀耕火种时,内心所受到的震撼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那些曾经出现在电影中的人们,还有尚在人世的吗?云遮雾罩的哀牢山里,今天正在发生着什么呢?带着这些疑问,我们走进了哀牢山,试图用镜头纪录下21世纪初苦聪人生活中正在发生的变化。我相信,再过50年,这也会是一份珍贵的资料。
寻找参与拍摄《苦聪人》的苦聪人及其后代
拍摄的准备工作从2008年4月开始。由于是对50年前的纪录电影进行追踪拍摄,能否找到当年的拍摄地点和当年的苦聪人便成为最重要的事。幸运的是,我们得到了当年参加《苦聪人》拍摄的云南民族大学杨毓骧教授的帮助。他告诉我们,当年的拍摄地点是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金平苗族瑶族傣族自治县勐拉乡翁当区。
50年间,那里的行政区划虽几经调整,但大的方向还是有迹可寻的,不过,找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首先,苦聪人在历史上一直居住在哀牢山的原始森林中,迁徙不定。除了与极少数几个哈尼族、瑶族村寨有联系外,很少与外界交往。1958年拍《苦聪人》时,摄制组就曾经花了大力气寻找苦聪人。据说,当时的边防军曾几度深入原始森林,却连苦聪人的影子都没见到,最后还是在一位会讲苦聪话、与苦聪人有过交往的瑶族妇女邓三妹的帮助下,苦聪人才被请下山协助拍电影。电影拍完后,苦聪人又回到了原始森林。因此,谁也说不清当年参加拍摄的这些苦聪人和他们的后代会在哪里,甚至连他们是否记得50年前曾经拍过电影这件事都是个问题。
在当地政府的协助下,我们很快找到了50年前的翁当区,也就是现在的翁当村。今天的翁当村已经不在原地了,而是搬到了山下的公路边,从昆明驾车到这里只需要两天时间。50年前拍摄《苦聪人》时,还没有如此便利的交通条件。当时摄制组一行3人首先乘坐滇越铁路的小火车到达蒙自,然后转车到个旧,再从个旧搭货车到金平勐拉乡。在那里由边防军和当地政府组织的马帮护送进山。从勐拉到翁当,顺着勐拉河要走两天,若想到达苦聪人居住的原始森林,还要爬一整天的山。当时,苦聪人居住的山林中到处是毒蛇和蚂蟥,拍片条件之艰苦是可想而知的。
到达翁当村那天,我们试图找到当年参与拍摄的苦聪人或者是他们的后代。当地干部告诉我们,这天恰逢赶集的日子,山上的苦聪人也会下来赶集,如果在人多的地方放映老电影,说不定会有人认出电影中的人来。我们采纳了这个建议,在集镇上一家小饭馆里放映当年的老电影。小饭馆很快被挤得水泄不通,我们希望的场面也出现了:一个名叫白幺妹的苦聪人在电影中认出了自己的父亲。
回到《苦聪人》拍摄故地
白幺妹来自者米拉祜族乡老林脚村,那里不通公路,从翁当到老林脚村要爬3个小时的山。摄制组和白幺妹约好两天后上山放电影,白幺妹答应找一些苦聪人来帮我们带路和扛行李。
两天后的景象让我们既吃惊又感动--竟然有几十名苦聪人等在公路边准备接我们上山!原来,在两天之内,山下放电影的消息传遍了附近的几个苦聪人村寨,而50年前拍摄的那部《苦聪人》在当地也成了一个热门话题,所有人都想先睹为快。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各种原因,《苦聪人》在拍摄完成后并没有公开发行和放映,只是被当做资料保存在研究所和博物馆里,直到上世纪90年代才重返银幕。
爬了3个多小时的山,在天黑之前,我们终于到达老林脚村。老林脚,顾名思义就是在原始森林的边上。这是一个居住着130多户苦聪人的村庄,也是一个较大的苦聪人聚居地。1958年拍摄《苦聪人》时,当地政府专门组织了几十户苦聪人来此定居,形成了一个小村落,电影拍完后,这些苦聪人又全部搬回了原始森林,其间数次搬进搬出,现在老林脚村的苦聪人都是1998年之后陆续从森林中搬出来的。
老林脚村位于西隆山脉的半山腰,至今不通公路,不通电,村民居住在由政府帮助修建的夯土房里。令人惊讶的是,村中的很多房子都被废弃了。村民告诉我们,绝大多数苦聪人平时都不在村里住,而是分散住在各家的田棚里,还有的常年累月住在原始森林中采药,久而久之,房子就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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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2010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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