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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西方人对荷马的追索,在史诗写定之前就存在。那时荷马几乎就是“行吟诗人”的代名词,其后质疑之声渐起,遂形成了尖锐的对立。由于“荷马问题”在西方古典学中的核心地位,促使历代学者寻找求解的方案。美国学者帕里、洛德凭着敏锐的学术嗅觉,及时转向田野调查,以活材料与文献互证,做出了杰出的学术贡献。本文从学术史的角度,回顾了这个西方的故事,并给予简要的评论。
[关键词]荷马问题;史诗;口述传统;帕里-洛德
西方古典研究学者在上个世纪对其文学的源头——史诗——的研究取得突破性的重要进展。由帕里(Milman Parry,1902-1935)和洛德(Albert Bates Lord,1912-1991)所开创的口述传统的研究如今被称为“帕里—洛德理论”,它解决了困惑西方古典研究数个世纪的所谓“荷马问题”(Homeric problem)①。史诗的作者例如荷马(Home)也不再被视为一个或几个天才诗人,史诗被证明是广泛存在的口述传统的产物。不但欧洲、近东,甚至中亚、南亚、非洲的广袤大陆,都曾存在传唱史诗的习俗。荷马史诗只不过是在诸文明发展演变历程中产生较早、影响最大、艺术水准最高的史诗。例如,古巴比伦就有《吉尔加美什》,德国有《尼伯龙根之歌》,英格兰有《贝奥武甫》,印度有《罗摩耶纳》和《摩诃婆罗多》,中国非汉语区有《格萨尔》、《江格尔》等史诗。这些史诗基本上是该文化文字与书写技术成熟之前或略早时期的产物,它们属于文字和书写世界之外的文学活动。这些文学活动,从创编、演唱、传承组成了一个自成一体的传统,通常称之为口述传统。若要理解史诗的起源和真实面貌就必须深入到孕育它的那个口述传统之中。不过,“荷马问题”的终结并不意味着史诗与口述传统之间关系的探讨的终结。相反,正是由于“荷马问题”的解决引申出一系列具有延展性的问题。比如:到底什么是“口述传统”(Oral tradition)?是所有口头活动均可以称作口述传统还是特别与史诗吟唱有关的口头活动称作口述传统?又如,口述传统的民间性到底如何理解?是所有的口头活动一定就是民间的吗?还有,假如口述传统是具有普遍性的民间口头活动,何以在某些文化里它孕育了史诗这样的“雄篇巨制”而在另一些文化里则不见其踪影?学术研究的进展常常就是这样,一个问题的解决引来了对更多相关问题的疑问。这种引申疑问的产生并不证明先在问题的解决有何不妥,相反恰好证明先在问题的解决是一个成功的范例。因为后来疑问的产生源自对先在理论的推广应用,而在推广应用中悟其不足,进而萌发了新的疑问。
希腊人眼里的荷马
置于荷马名下的希腊两大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现今看到最古老的希腊文本,是纪元前3到前2世纪由亚历山大里亚的学者整理、编定的文本,每部均是24卷。这个定本也是根据更早的流传文本,据说是纪元前6世纪当时的希腊僭主庇希特拉图命人从行吟诗人口中记录下来的最早文字本②。《伊利亚特》有15693行,《奥德赛》略短一些,也有12110行。与今天能够读到的史诗相比,不算最长,但是结构的完整性、主题的鲜明和深刻、叙述故事的艺术精巧,均属无与伦比,达到极高的艺术水准。史诗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洞见和旷世叙述才华,均远超出人们对文明初露曙光时代人类所具有的才华的合理推测之上。也正是鉴于这一点,马克思才煞费苦心提出所谓艺术生产不平衡规律来解释希腊史诗之所以不可企及的原因③。再者,文字产生以后,人们秉持根深蒂固的观念:任何文本皆有作者。文本是一个从无产生出来的有,这个创造物一定存在一个它的缔造者。恰如神创造世界万物,其实神也有一个名字,以色列子民呼作elohim,英译称作yahweh或yehowah(耶和华)④。执着于作者的观念,惊异于史诗的艺文水准,那个署名于史诗作者之列的荷马是谁,是否确有其人,他的生存年代、出生地和两部史诗究竟如何形成,便成为了欧洲古典研究史上的“荷马问题”。荷马问题众说迭出,争论甚多,乃是因为它是解史诗者绕不过去而需要不断追问,并且是涉及到文学起源的首要问题。有意思的是循着荷马是谁的作者追问的思路,这个“荷马问题”竟然成了千古疑团。因为史料湮灭,人各一词,直到十九世纪西方史诗研究依然未能给出令人信服的解答。但是这个看似无解的追问终于导致上个世纪西方古典学的重大学术突破。人文学术的推进竟然是这样,不尽合理的问题设置竟然导致合理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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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尹虎彬空间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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