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从政治才能看,汉武帝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伟大帝王。他即位之后就选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亲自策问古今治国之道;独尊儒术,设明堂,计议巡狩天下、改易历法、变换服色等事。后来又确立五经博士、孝廉等制度。他实行推恩令,削弱各地诸侯王,消除了多年来一直威胁帝国统一的心腹大患。在对外政策上,从元光六年他开始反击匈奴,改变了几个世纪以来中国对匈奴在战略上的被动防守局面,并在元狩四年取得了一场决定性胜利,迫使匈奴单于退到大漠以北,较长时间不敢骚扰边界。他派遣张骞等人出使西域,遣楼船讨平南越,还派李广利讨伐远在西域的大宛。在经济上,他专营天下盐铁,作平准之法,聚敛天下财富以为兵马、宫室之用。然而,由于连年用兵,兼之大兴土木,导致国库空虚,于是“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1] 1441,又造成吏治败坏和司法不公;他还任用酷吏,肆意杀戮大臣;他又加重赋税,增加人民生活负担。尤其是按人头征收“口钱”,不少家庭养不起孩子,生下孩子就杀掉了。“巫蛊之祸”发生后,晚年的汉武帝开始反省以前不恤民力、肆意征伐的行为,然而,此时从长安到边鄙已经民怨沸腾,他即位之初的国富民殷景象早已不复存在了。
其次,从宗教信仰方面看,汉武帝长期崇信方士,希望通过他们寻找神仙并获得长生不死。《史记·封禅书》说汉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他崇信方士李少君,祠灶致物,炼化黄金。李少君病死,汉武帝以为少君没有死,是仙化升天了。他又祷祀神君,用神君的巫术治病。他听信方士谬忌“天神贵者太一”之说,祠祭太一。方士少翁献鬼神方术,他加封少翁为文成将军。方士栾大说可招致神仙,数月之间获得封侯、封将军、娶公主的殊荣,身佩六印,贵震天下。少翁、栾大虽先后因欺诈被杀,然而燕齐方士歆羡他们曾经拥有的富贵,纷纷上书自称有不死方术、能招致神仙。公孙卿说仙人好楼居,汉武帝就下令在长安作蜚廉桂观,在甘泉宫作益延寿观,等待神仙降临。又作承露盘以求获得仙药,作通天台等待神仙来降。由于多年求仙无验,汉武帝虽已厌倦方士,犹然“羁縻不绝,冀遇其真”[1]1404。他晚年伐大宛以求天马,也有期冀乘天马登昆仑山寻西王母的用意。直到去世的前两年,“上行幸东莱,临大海,欲浮海求神山。群臣谏,上弗听;而大风晦冥,海水沸涌。上留十余日,不得御楼船,乃还。”[2]258 汉武帝这次回到长安之后才对求仙有所反省。纵观汉武帝一生,神仙不死之术始终是他的强烈爱好和热切追求,而作为统治大国的帝王,他本应理性地加以自抑,将自己的爱好与国家事务区分开来;然而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任由个人喜好干扰国家公共事务,甚至左右国家的对外政策。[3]30
第三,在家庭婚姻生活方面,汉武帝既有儿女情长,又显示出了专制帝王的残忍。汉武帝像历代皇帝一样把国事当作家务来处理,对自己的家庭和亲族成员眷顾有加。他即位后就加封舅舅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后来还任用田蚡为丞相。“当是时,丞相入奏事,语移日,所言皆听。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1]2844 虽然对田蚡不耐烦,却仍然事事听信并偏袒他。汉武帝初登基就独尊儒术、延揽儒士,这与“喜黄老之言”的太皇太后(窦氏)形成矛盾,太皇太后将他任用的赵绾、王臧杀了,还废了他新建的明堂。他初即位就立陈阿姣为皇后,皇后之母窦太主求请无厌,皇后无子又嫉妒成性,宠爱浸衰,她们母女都颇有怨言。这样的家庭关系对新即位不久的汉武帝非常不利,弄不好就可能被废黜。皇太后(王氏)对他说:“汝新即位,大臣未服,先为明堂,太皇太后已怒。今又忤长主,必重得罪。妇人性易悦耳,宜深慎之!”[2]195 于是汉武帝对太皇太后一再退让,对窦太主、陈皇后重加恩礼。直到太皇太后去世,自己皇位牢固,他才废掉陈皇后,但对窦太主仍多有垂念。这显示他在处理家庭亲族关系方面能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在跟卫子夫、王夫人、李夫人等几个后妃的爱情上,则又可以看到他柔情似水的一面。汉武帝宠幸一个女子,总是爱屋及乌,连同这个女子的亲属也得到宠信,卫青、李广利因此成为统领千军的统帅。然而,在处置戾太子刘据、卫皇后和赵婕妤(钩弋夫人)时,汉武帝又表现出了一个专制帝王的残忍无情。为了皇权的巩固和个人意志的贯穿,他毫无亲情可言。家庭亲情、爱情婚姻都在皇权面前黯然失色了。
汉武帝在位期间实行了影响深远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儒家思想从此占据我国思想文化的主流地位。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可汉武帝本人的很多作为并不符合“仁”。孔子说“克己复礼为仁”[4],而汉武帝的缺点就是不能“克己”,他的所作所为与“仁政”理想去甚远,有些做法简直就是暴政。班固对他的评价是:
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畤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禅,礼百神……。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5]212
班固对汉武帝的功业评价很高,但也指出他缺乏乃父乃祖的“恭俭”。班固认为,如果汉武帝以恭俭的态度善待百姓,他所建树的功业,即便跟《诗》、《书》中称赞的圣人相比也毫不逊色。汉武帝拥有太多政治的和人生的欲望,当他不“克己”地释放这些欲望时,就显得非常放纵自己。事实上,这种“放纵”构成了他的人格特征。“放纵”让他全力以赴地去实现雄心抱负,从而成就他的伟大功业;但“放纵”也让在暴虐嗜欲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给他的帝国造成了很大破坏,也给百姓生活带来许多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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