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对《金刚经》神异功能的崇信
唐宋时期,人们对《金刚经》的热诚,特别是《金刚经》能在上至封建统治阶层,下至普通民众中得到普通的诵读、奉持,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们对念诵、奉持《金刚经》能得到庇佑有普遍的信念。即使是有相当高的文化素养的文人,由于时代思想水平的局限性,更由于作为一名文人他很有可能经历的那种由不得自身掌控的人生大起大落,使得许多文化程度相当高的文人也会像普通民众一样,愿意相信《金刚经》的神异功能。
编成于北宋前期的《太平广记》从卷一百零二至卷一百零八共七卷全为《金刚经》的灵验报应故事。而佛教其他经典的灵验报应故事只有卷一百零九有关《法华经》一卷,一百一十及一百二十关于《观音经》两卷。《太平广记》中没有关于持奉儒道两家的经典的灵验报应故事。从这个记载可以看出,唐宋时期,人们相信《金刚经》比较其他经典有更为突出的灵验功能。至于《金刚经》的灵验功能,一般都表现在危难的时刻。作为文人,本应该更关注自己才华是否出众、文章是否可受到赏识、科考是否高中等,但是,我们没有看到有上述诸方面的灵验故事,或许文人以为这些尚可自己掌控吧。
念诵《金刚经》能免牢狱之灾。封建统治时期,法制观念淡漠,拘役甚至重刑的惩罚往往系之于掌权者的一念之间。文人往往有参与政治的热情,而且大多情况下参与政治也是其职责。一言既出,成败荣辱,得之偶然,这给宗教的影响留下了空间。“萧禹,梁武帝玄孙、梁王之子。梁灭,入隋仕至中书令,封国公。女炀帝皇后,笃信佛法。常持《金刚经》。议伐高丽不合旨。上大怒,与贺若弼、高烦同禁,欲置于法。禹就其所,八日念《金刚经》七百遍,明日,桎梏忽自脱,守者失色。复为著至殿前,独宥禹,二人即重罚。因著般若经灵验一十八条,乃造宝塔贮经,檀香为之,高三尺、感一俞石像忽在庭中,奉安塔中获舍利百粒。贞观十一年,见普贤菩萨冉冉向西而去。”(注:《太平广记》卷一百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688页。本文所引用《太平广记》均出自此版,以下单标页码。)“唐裴宣礼,天后朝为地官侍郎,常持《金刚经》。坐事被系,宣礼迫忧。唯至心念经,枷巢一旦自脱。推官亲访之,遂得雪免。御史任植同禁,亦念经获免。”③④⑤《太平广记》卷一百四,第700页、第701页、第687页、第712页。)获罪和获免都太偶然,只能归之于念经。
念诵《金刚经》可祛病长寿。“唐吴思玄,天后朝为太学博士,信释氏,持《金刚经》日两遍,多有灵应。后稍怠,日夜一遍。思玄在京病,有巫褚细儿言事如神,星下祈祷,思玄往就,见细儿惊曰:公有何术,鬼见皆走。思玄私负知是经力,倍加精励,日念五遍。兄疾医无效,思玄至心念经,三日而愈。思玄曾于渭桥,见一老人年八十余,著衰服,问之曰:为所生母也。思玄怪之,答曰:母年四十三时,有异僧教云,汝欲长寿否,但念《金刚经》。母即发心,日念两遍,终一百七。姨及邻母诵之,并过百岁,今遵母业已九十矣。”③
念诵《金刚经》能脱杀身之祸。“睦彦通。隋人,精持《金刚经》,日课十遍。李密盗起,彦通宰武牢,邑人欲杀之以应义旗。彦通先知之,遂投城下,贼拔刀以逐之,前至深涧,迫急跃入,如有人接右臂,置盘石上,都无伤处。空中有言曰:汝为念经所致。因得还家。所接之臂,有奇香之气,累日不灭。后位至方伯,九十余终。”④“唐临安陈哲者,家住余杭,精一练行,持《金刚经》。广德初,武康草贼朱潭寇余杭,哲富于财,将搬移产避之。寻而贼至,哲谓是官军,问贼今近远。群贼大怒,曰:何物老狗,敢辱我?争以剑刺之,每下一剑,则有五色圆光径五六尺以蔽哲身,刺不能中。贼惊叹,谓是圣人,莫不惭悔,舍之而去。”⑤念诵《金刚经》之所以能够脱去杀身之祸,往往也是因为《金刚经》能感动敌对的双方。也就是说,在信奉《金刚经》这一点上是相通的。《春渚纪闻》卷二记载这样一个故事:“湖州安吉县沈二公者,金兵未至,梦一僧告之曰:汝前身所杀冤报至矣。汝家皆可远避,汝独守舍。见有一人长大,以刀破门而入者,汝无惧即语之曰,汝是燕山府李立否,但延颈受刀,俟其不杀,则前冤解矣。不数日,金人奄至其家,先与邻人鼠伏远山,二公者,虽欲往不可得也。因坐其家视贼之过。明日,果有一少年破门而入,见公怒目以视,沈安坐不动,仰视之曰:汝非燕山府李立耶?其人收刃视之曰:我未杀汝,汝安知我姓名乡里如是之详也?沈告以梦,李方叹息未已,顾案间有佛经一帙,问沈曰:此何经也?沈曰:是我日诵《金刚经》也。李曰:汝涌此经五年矣。然我以前冤报汝,汝后复杀我冤报传深,何时相解。”
念诵《金刚经》能度惊涛骇浪。“白人哲,龙朔中为珠阳尉,差远米辽东,入海遇风,四望昏黑。人哲急念、《金刚经》三百遍,忽如梦寐,见一梵僧曰:汝念真经,故来救汝。”(《类说》卷四十一)这事在《太平广记》卷一百三亦有记载:“唐白仁哲,龙朔中为虢州朱阳尉,运米辽东,过海遇风,四望昏黑。仁哲忧址,急念《金刚经》得三右遍,忽如梦寐,见一梵僧谓曰:汝念真经,故来救汝。须臾风定,八十余人得济。”
念诵《金刚经》甚至能感动阴曹地府阎王小鬼,使死者复生。《太平广记》卷一百六:“唐陆康成,尝任京兆府曹绶,不避强御。公退,忽见亡故吏抱案数百纸请押,问曰:公已去世,何得来?曰:此幽府文簿。康成视之,但有人姓名,略无他事。吏曰:皆来年兵刃死者。问曰:得无我乎?有则检示。吏曰:有。因大骇曰:君既旧吏,得无情耶?曰:故我来启明公耳。唯《金刚经》可托。即失之。乃遂读《金刚经》,日数十遍。明年朱此果反,署为御史。康成吒此曰:贼臣敢干国。此震怒,命数百骑环而射之。康成默念《金刚经》,矢无伤者。此曰:儒以忠信为甲骨,信矣。乃舍去。康成遂入隐于终志山,竟不复仕。”又《说郛》卷一百十六“江陵开元寺般若院僧法正,日持《金刚经》三七遍。长庆初得病卒。至冥司,见若王者,问师生平作何功德。答曰:常念《金刚经》。乃揖是殿,令登绣坐,念经七遍,侍卫悉合掌阶下,拷掠论对皆停息而听,念毕后,遣一吏引还,王下阶,送云:上人更得三十年在人间,勿废读诵。因随吏行数十里,至一大坑,吏因临坑自后推之,若陨空焉,死已七日,惟面不冷。法正今尚在,年八十余荆州僧常靖亲见其事。”
为了说明念诵《金刚经》与不念诵《金刚经》的区别,《说郛》卷一百十六讲述了一个故事,四个小鬼本来是要勾取董进朝的性命,只因为他平时念诵《金刚经》甚至都使冥司得到庇福,四个小鬼放过了他,而以与他同姓同年的邻居家的儿子代替。显然这是草菅人命,四个小鬼也说是“枉命相代”。但是,通过这个事例,更说明奉持《金刚经》的效应。“董进朝,元和中入军。初在军时,宿直城东楼上。一夕月明,忽见四人著黄从东来,聚立下城,说已姓名,状若捕。因相语曰:董进朝常持《金刚经》,以一分功德祝庇冥司,我辈久蒙其惠,如何杀之?须枉命相代,若此人他去,我待无所赖矣。其一人云:董进朝对门有一有同姓同年,寿限相埒,可以代矣。因忽不见。进朝惊异之,及明闻对门复魂声,问其故,死者父母云:子昨宵暴卒,进朝感泣说之,因为殡葬,供养父母焉。后出家,法号慧通,住兴元唐安寺。”
一部经典,它不公在义理方面赢得文人探计的兴趣,而且,也赢得广大社会成员不分阶层不分身份地崇信,这是这部经典传播的成功。我们也可从《金刚经》中找到推崇祉异的文本依据。
《金刚经》是谈空说性的经典,它的彻底的空观使人可以产生超越祸福的心境。在遇风浪、陷牢狱、染疾病、处危难时刻,可起镇静精神的作用。同时《金刚经》和佛教其他的经典一样,有着对佛法不可思议神奇力量的宣扬,这使人们即使身处绝境亦满怀期待。而与其它佛教经典不同的,还有它长短适中的篇幅。这一切使得《金刚经》成为了佛教典籍中最为流传的文本。
(作者单位:暨南大学文学院)
(原载《人文杂志》2007年第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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