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生活的学术价值》一文中,朱自清认为:“现代人研究现代生活,比较地实在最为适宜;所以为真理的缘故,我们也应该有些人负这个责任。”并具体提出了“以现代生活为出发点的两种研究工作”:“一是专门就现代生活作种种研究,如宗教、政治、经济、文学等;搜集现存的歌谣和民间故事,也便是这种研究的一面。一是以现代生活的材料,加入旧有的材料里共同研究,一面可以完成各种学术专史,一面可以完成各种独立的中国学问,如中国社会学,中国宗教学,中国哲学。”[2]
在《诗言志辨·序》中,他说:“现在我们固然愿意有些人去试写中国文学批评史,但更愿意有许多人分头来搜集材料,寻出各个批评的意念如何发生,如何演变——寻出它们的史迹。”[3] 他正是抓住“诗言志”、“比兴”、“诗教”、“正变”几个核心主题,搜集整理资料,辑录而成《古逸歌谣集说》、《诗名著笺》等。
在这些文章里,他提出了现代人的学术研究,不能只是以研究古代为职志,而要关注现代生活,也就是说,宗教、政治、经济、文学等都应当是现代学;同时,他也阐述了“搜集现存的歌谣和民间故事,也便是这种研究的一面”,“认识经史以外的材料(即使是弓鞋和俗曲)的学术价值”,把歌谣学和故事学纳入到现代学术的范畴和轨道之中。这一原则,不仅在当时,即使在现在,也是葆有前沿意义的。朱自清的学术见解、学术风格及其学术研究实践,不仅是与当时“清华学派”的学术风格一致的,也与当时兴起的“白话文运动”、“歌谣运动”等思潮血肉相联。
在此“搜集现存歌谣和民间故事,也便是(这种现代)研究的一面”的学术思想下,朱自清一面撰写《中国新文学研究纲要》和《中国文学史讲稿提要》,一面于1929年春在《大公报·文学周刊》上连续两期发表了《中国近世歌谣叙录》[4],同年暑假后开设了“歌谣”课程,并编有讲义。[5] 显然,《中国近世歌谣叙录》这个20世纪初歌谣收集与研究的目录,是为即将于暑期过后开设的“歌谣”课程准备的材料。
朱自清生前最后一年的日记中写道:“芝生(即冯友兰——本书作者注)谓余等之研究工作兼有京派海派之风,其言甚是;惟望能兼有二者之长。”[6] 显然,他对冯友兰的这一评价倍感温馨和认同。
(二)歌谣研究
朱自清在文学研究的领域里涉及的很广,给我们留下的最重要的歌谣研究遗产,是他在清华大学多年的讲稿《中国歌谣》一书。浦江清先生在全国解放后于1950年6月为其《中国歌谣》一书写的《跋记》里说:“朱先生在清华大学讲授‘歌谣’这课程是从1929年开始的,在当时保守的中国文学系学程表上显得突出而新鲜,很能引起学生的兴味。他编好讲义四章:(1)歌谣释名,(2)歌谣的起源与发展,(3)歌谣的分类,(4)歌谣的结构;有油印本,题名《歌谣发凡》。在1931年,又增补了两章:(1)歌谣的历史,(2)歌谣的修辞,作为第三和第六章,改题《中国歌谣》,有铅印本。他的计划一共要编写十章,后面四章,粗具纲目,收罗了材料,没有完成。这是部有系统的著作,材料通乎古今,也吸取外国学者的理论,别人没有这样做过,可惜没有写成,单就这六章,已足见他知识的广博,用心的细密了。”[7]
这部书的确是他人没有做过的。在朱自清之前,虽有王国维的《宋元戏曲考》、郭绍虞的《中国文学史纲要·韵文先发生之痕迹》和《中国文学演进之趋势》论及歌谣的起源,虽有胡怀琛撰《中国民歌研究》(出版于1935年)、钟敬文编《歌谣论集》(出版于1928年)但相比之下,胡著没有朱著来得深刻精审,钟编没有朱著来得系统全面。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5 | 6 | 7 | 8 | 9 | 10 |
文章来源: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