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钱杏邨(阿英,1900.2.6~1977.6.17),原名钱德富,青年时期参加过“五四”运动,与蒋光慈等组织“太阳社”,曾编辑《太阳月刊》、《海风周报》,1930年加入“左联”,任常委。孤岛时期,与郭沫若、夏衍创办《救亡日报》,主编《文献》杂志。他是个文学家,但他对历史上的俗文学—民间文学(如戏曲、弹词、时调、大鼓、戏文等)的兴趣之浓厚,恐怕难以有人可与之比肩。在上海时,主要是从收集的书本文献中做研究俗文学,自1942年7月14日率全家由沪抵阜宁县停翅港新四军军部起,他除了做文艺指导工作外,则常到苏北解放区的一些农村老百姓中去搜集歌谣和故事。据记载:“1943年10月27日,阿英、张仲惠、钱毅与海边老人漫谈,收集海边风俗、谣谚、神话等民间文学资料,作为研究民间文学和创作大众文艺参考。”[28] 1954年后,他兼任《民间文学》杂志的主编。他对俗文学—民间文学作品的解析评论的方法,显然与许地山迥然有别。他没有受到人类学派的影响。
再如冯沅君(1900.9.4~1974.6.17)。女作家冯沅君早年就染指民间文学,她与赵景深颇有相同之点,也主要是民间故事,也喜欢运用比较研究之法。如她在北京大学国学门作古典文学研究时,以“漱峦”的笔名在1926年《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月刊》第1卷第3期上发表《老丑虎——关于老虎母亲的传说》,是呼应钟敬文发表在《国学周刊》同年第10期上的陆安传说《老虎外婆》,进行比较研究的。接着在第4期上发表《牛郎织女的来历——唐河传说之一》、《灶爷的来历——唐河传说之二》、《猴老精——唐河传说之三》、《蛇吞相(象)——唐河传说之四》。1934年从法国留学回国后,任教于天津河北女子师范期间,完成南戏曲文的辑遗工作,编成《南戏拾遗》(1936年)一书,于是,从此她的研究兴趣转移到了古代戏剧上,并作出了卓著的成绩。[29] 到了抗战胜利后的40年代,她又成为香港、上海《俗文学》周刊的积极撰稿人。如发表在《星岛日报·俗文学》第27期(1941年7月19日)上的《货郎孤:院本补说之一》一文,释义“货郎”的演变及体制,考证了货郎孤院本的由来,是由于其中的主角孤是个唱货郎儿的,既是古剧的悬疑,又是对古俗的新研。[30]
可惜的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于“左”的思潮和历次政治运动的冲击,俗文学一向被指为充满了封建毒素的小市民文学,从冷落到扼杀,研究俗文学的学者们也受到批判。改革开放的新时期,才出现了转机。
2003年11月12日改定于北京
[本文原载《广西师范学院学报》2005年(第5卷)第2期,广西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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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参阅赵景深《郑振铎与童话》,《儿童文学研究》1961年12月,上海。
[2] 关于俗文学、民间文学这些名称,施蛰存于1989年3月17日写的一篇随笔《“俗文学”及其他》里说:“这三个译名(按:指民间文学、俗文学、通俗文学),‘民间文学’意义最为明确,所从原文的本义(按指英语popular literature)译的。‘俗文学’的‘俗’字,就有疑义。一般人都以为是‘雅俗’的‘俗’,‘俗文学’就意味着鄙俗、粗俗、庸俗的文学。这就含有知识分子瞧不起民间创作的意味。因此,不少人对这个译名有意见。俗文学会成立的时候,曾正式声明这个‘俗’字是‘民俗学’(folklore)的‘俗’,‘俗文学’就是‘民俗文学’(folkliterature)的译名了。这样,很可以澄清一些误会。民俗学是本世纪的新兴学科,它的研究对象是各个民族古代和当代的风俗、习惯、神话、迷信、传说、谣谚、礼仪、语言等民族文化现象,民间的文艺创作是民俗学的研究资料。”(《施蛰存七十年文选》)关于“俗文学”一词的渊源,吴晓铃在《朱自清先生与俗文学》一文中写道:“‘俗文学’这个名词的提出,郑振铎先生是第一人,好像是在《敦煌俗文学》那篇文章里。”(《华北日报·俗文学[周刊]》第60期,1948年8月20日,北平。)据查,郑振铎《敦煌的俗文学》一文,发表于《小说月报》第20卷第3期,1929年3月。
[3] 鲁迅致台静农信(1932年8月15日),见《鲁迅书信集》上册第319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版。
[4] 鲁迅致曹靖华信(1933年12月20日),见《鲁迅书信集》上册第463页。
[5] 陈福康《郑振铎传》第276页,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4年8月第1版。
[6] 郑振铎《〈许地山选集·序〉》:“我在燕京大学被司徒雷登和他的一派的人强迫离开。”
[7] 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第1—2页,作家出版社1953年据商务印书馆1938年版影印本。
[8] 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55级学生集体编写《中国民间文学史》(初稿)上册第9~17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
[9] 黄永林说:“尽管郑振铎对俗文学的六大特质未作十分详尽的论述,而且有些方面还值得商讨,但从他的基本观点来看,与我们当今对民间文学的基本特征的认识是一致的。”(《郑振铎与民间文艺》第60页,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吕微提出了以类型学代替分层理论:“从类型学的角度看待民间文学,就可知对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作传统的两分法定位如上层与下层、平民与贵族、愚昧与圣贤之分是怎样地简单化了。民间文学和作家文学分属两种不同的文学类型,但二者之间也有复杂的互动关系。简单社会分层理论午饭解释,为何在民间文学当中会有那么多‘统治阶级文学的糟粕’。面对这些糟粕,简单分层理论陷入了困境。为了保持理论的至高尊严和彻底性质,人们不得不‘严格地提出那些在民间流传的封建统治阶级的文学’,将其逐出民间文学的领域。但是从类型学的立场看,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的互动就是一个十分正常的现象。”(《中华民间文学史·导言》第14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10月)李玫的《古代戏曲与正统文学、俗文学及民间文学》一文,也对俗文学作了新的阐释:“一般认为,俗文学与正统文学之间的界限主要有三。其一,从文体分。因为中国古代正统文学的主体是散文和诗歌,所以对俗文学的理解往往会从文体的角度,指诗文以外的文学体裁。其二,作品风格。名为俗文学,顾名思义是从文学作品的风格着眼的,指俚俗、通俗的文学作品。其三,流传范围。文学艺术的流传范围很难截然划分,这里指主要范围,即流行于社会的普通民众中。而现在的研究者认定的民间文学的特征主要在于:(1)自发的、集体的创作,也即非作家创作;(2)群体的、口头的传承方式;(3)题材、主题趋向模式化。”(《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2003年7月30日)
[10] 郑振铎《汤祷篇》,据马昌仪编《中国神话学文论选萃》上册第191~192页,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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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2008-11-20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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