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综上所述,由我们所了解和考察到的情况看来,天水地区,是女娲信仰出现最早的地域之一。这里的女娲祠庙,可能远在汉代前就已有存在,在经过了北魏以至明清的漫长历史时期后,甚至直到今天,依然在当地民众生活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仅此一斑,就使我们不禁慨叹女娲这位始母神的信仰的生命力之顽强了。不过,这一信仰从古延续至今,不免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异。以我们对现代天水地区女娲信仰的考察而言,以燃放烟花来将女娲庙会推向高潮、女娲显灵的传闻中讲到女娲的威力甚至大于乡党委书记和县干部等,都明显是女娲信仰发展到当代社会而发生的变异了。
此外,我们在考察中明显感到,女娲在天水地区百姓的心目中,比起河南淮阳、西华及河北涉县等地来,似乎显得比较遥远而淡漠,即使同是在女娲庙会上,她与人们的感情也似乎不象西华等地那样亲热,人们也并不大注重用她的超凡力量,来造成人间的风调雨顺、幸福平安。[48]她在这里民间信仰中的地位、作用,显然不比大娘娘、三娘娘之类的方神那么重要,尽管我们问到的许多人,都承认说,女娲爷比起这些方神来,要大得多、古老得多,但由于她并不直接掌管这一方土地,所以人们有事也就不多去祈求她的帮助了(这就象俗语中说的「县官不如现管」的意思)。可见女娲古老而至尊的始母神地位,在一些地方后起神祗的冲击之下,逐渐有所降低。不过,由于女娲的信仰到底渊远流长,女娲的伟大神话功绩早已广为传播,所以一些后起的神祗,尽管在当地神灵世界中声势显赫,执掌一方,但也不得不借助女娲的声名,以显示自己身分与神力的不凡(例如邢泉村的三娘娘那样)。另外,天水地区崇拜、礼祀女娲的信众中,主要的角色如上香者、庙会组织者、庙会中民间歌舞的表演者等,多是男子,妇女的角色、地位,远不如淮阳、西华等地那样明显处于优势地位。由此可见,女娲的信仰,是具有一定地域性的——它在各地有着不同的表现。这种地域性差异,大约也只能从各地不同的历史文化传统及自然环境中寻找原因了。
那么,对于天水地区女娲信仰状况进行的考察,对于总体的女娲研究,具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认为:对于天水地区女娲信仰状况的系统了解和考察,为女娲信仰起源地问题的探讨,照射进了一道强光!它为学者们有关这一区域考古发现的鲵(一说人首蛇身)形彩陶纹,为女娲、伏羲形象之滥觞的推断,提供了重要的民俗志与古文献上的依据,从而有助于我们依据新材料,对女娲信仰的起源地问题,做出重新推测。
女娲信仰的起源地问题,即「有关女娲的神话与信仰行为最初是从哪里发生和起源的?」是女娲研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长期以来,在这个问题的探讨历史上,最有影响的要数「南方说」,即认为女娲(或者连同伏羲一道)来源于南方的苗瑶诸族或者巴蜀。[49]他们依据的主要资料,是古代的文献记录,以及本世纪30、40年代以来在南方,尤其是西南少数民族中发现的兄妹婚洪水神话。然而,笔者以为,「南方说」的一些力倡者在作出上述推断的过程中,由于一定时代条件下资料来源的限制,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立论的准确性。随着近年来与女娲相关的民俗志、民族志、考古学、古文字学等新资料的不断出现,南方说已日渐显出了破绽和局限性,因而有必要对女娲信仰的起源地问题,进行一番再推测。
1958年,在甘肃省甘谷县西坪乡,出土了一件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的彩陶瓶,瓶上绘有一鲵鱼形(一说人首蛇身,一说蜥身等)动物。[50](图9)在同省武山县付家门遗址中,也出现了一件绘有鲵纹的马家窑文化类型彩陶。[51](图10)据考古工作者的考察、研究结果,发现类似的鲵鱼纹及其变体花纹「是甘肃地区的仰韶文化晚期和马家窑文化早期彩陶上特有的花纹。」[52] 除上述二件陶器外,在秦安县、礼县、永登县等地,也发现了绘有鲵鱼或其变体花纹的陶器。[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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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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