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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现当代学者在牛郎织女研究中表现出来的种种问题,折射出人文科学研究中的诸多弊端,而重复描述与二手三手材料的反复转用,乃至以讹传讹,则显得尤为突出。在文献引证方面还有一个怪现象:对于部分前人研究成果,有些学者深受其影响,却不加引证,隐瞒自己“见过”;有些学者没有见到这些成果,却往往将二手、三手材料直接标注于文中,隐瞒自己“没见过”。
从目前的研究资料与研究范式来看,至少在牛郎织女研究领域,传统的历时研究已经走入穷途末路,多年未有高质量的学术论文发表。事实上,即使偶有个别新材料出土,也难以改变牛郎织女的历时研究中资料过少、文本过简的现实。
关于文本过简的问题,赵景深先生曾经指出,《牛郎织女》“与《梁祝》和《白蛇传》不同,它在小说戏曲方面极少影响。我们几乎找不到一种现存的元曲或明清杂剧传奇是写牛郎织女的。”[48]牛郎织女流传极广,可由于未能在小说戏曲中通行[49],因而在文本种类和情节结构方面显得过于单调,可供讨论的余地太少。古人笔记多了了数语,述其梗概。如果没有足够数量的同类文本做比较分析,单凭少数几则笔记以及简单的故事梗概,研究工作难免捉襟见肘。
从学术研究的资源储备来看,目前可见的牛郎织女文献资料非常有限,对这些资料的大量重复阐释足以淹没任何零星的创造性意见。资料的匮乏明显不足以支持更深入细致的研究工作,正因如此,实地的田野研究与活形态共时研究就有了别开生面的意义。
2006年,山东大学民俗学研究所组织一批研究生对沂源牛郎官庄展开了详细的民俗调查,写出了《山东省沂源县燕崖乡牛郎官庄民俗调查报告》。该报告分析了该村11则牛郎织女异文,发现即使在同一村庄,村民们对牛郎织女所持的态度、叙事方式与文本构成也大相径庭,具体分歧体现在8个方面:1,牛郎的身份;2,织女的身份;3,牛女相遇恋爱的原因;4,牛郎没有追上织女的原因;5,天河形成的原因;6,七夕见面与天河雨干涸的原因;7,当地人对王母娘娘的态度;8,讲述的文本形式。“人民群众在记忆这些民间口头故事的时候总是习惯记取其中最重要最精华的部分,然后再在这个精华部分的基础上扩充若干个小故事,使这个故事不断发展壮大,逐渐形成一个围绕本地生活习惯、联系本地群众生活的故事群。”[50]
更有趣的是,“当地的许多老人直接就把牛郎认定是自己的祖先,认为牛郎姓孙,叫孙守义,是本村人。村民的这种将传说中的人物定格为现实生活中某个具体人的做法,使传说故事更富于生活气息和真实感,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传说就是通过奇情异事反映生活的本质,表达人们的美好愿望的实质。”[51]如果我们联系到河南鲁山县的调查报告,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鲁山有一种说法,“牛郎叫孙如意[52],就是当地孙庄人,这一带还有牛郎洞和九女潭(九仙女洗澡的地方)等遗迹。”[53]另外,据一些游客调查,西安市长安区斗门镇也把牛郎叫做孙守义,甚至有一种说法认为“织女名叫玫芝,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排行第七,故又称七仙女”[54]。
虽然从这些有限的调查报告中我们还不能匆忙做出什么结论,但起码呈现出了一些新的学术生长点,而这些生长点的出现,离开了具体细致的田野研究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我们能暂时搁置这一文化形态的起源、流变诸问题,直接切入到这一文化形态对于当下民众文化生活的意义,用既有的材料做能做的学问,也不失为一条可行的研究进路,而且可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作为民间文学的从业者,我们当然希望西安、鹿泉、太仓、襄阳、南阳、和顺等地都能把目光放在当代,切实地挖掘更多的口头传统资料,以利于后人更好地理解这一重要的民族文化形态,展开更深入的研究,而不是绞尽脑汁把自己强说成所谓牛郎织女的“起源地”“源发地”,尽干些不经推敲的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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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原载《文史哲》2008年04期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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