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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益州学馆记》中的“上古盘古”
饶宗颐《盘古图考》一文将盘古的出现年代从三国提前到东汉,其依据有二。其一,初唐贺遂亮撰《益州学馆庙堂记》载:“(上缺)文翁为蜀郡守,始趋文学(缺十六字)堂(缺)初闻时逢百六烈火□灾,堂及□□二(缺七字),唯石室独存。至东汉兴平元年岁(缺)名堂为周公礼殿。其堂壁上图画上古盘古、李老□□历代帝王之像,梁上画仲尼及七十二(缺)中益州刺史张收所画,今检□皆(缺七字)军(缺三字)有□□蜀中□二(缺)楹有书更精妙,甚可观□有能(缺三字)欲(缺十一字)此久(缺)益州刺史刘悛所画耳。”其二,北宋黄休复《益州名画录》转引《益州学馆记》:“献帝兴平元年,陈留高眹为益州太守,更葺成都玉堂石室,东别创一石室,自为周公礼殿。其壁上图画上古、盘古、李老等神,及历代帝王之像,梁上又画仲尼七十二弟子、三皇以来名臣。耆旧云:西晋太康中益州刺史张收笔。古有益州学堂图,今已别重妆,无旧迹矣。刘瑱,齐永明十年,成都刺史刘悛,再修玉堂礼殿……时推妙手,画仲尼四科十哲像,拜车服礼器。今已重妆别画,无旧踪矣。”
二文描述周公礼殿壁画重绘,先后提到张收、刘悛绘制图像。虽经重绘,“上古盘古”始终居于首位,排在李老、历代帝王、仲尼(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之前。南宋楼钥在《跋周公礼殿图》中亦有提及他家收藏的周公礼殿绘本,与当时流传的绘本存在很大差异,但盘古仍居于首位。他说:“余近得临江《周公礼殿图》石刻……疑与先人所藏画本不侔。闻大资政赵公帅守成都,尝摹礼殿本,为八轴。借而校之,丹青焕然,自盘古而下,位次向背不同者十八九。”
元代王恽在《汉文翁讲室画像》中也提及益州学馆:“成都有汉文翁高朕石室,壁间刻三皇五帝以来圣贤画像,蜀太守张收笔也。收,献帝时人。近过刘氏家塾,遂获其本。盖自盘古氏以下至仲尼七十弟子百一十三人,画极精妙简古,经千有余岁,无丝发剥坏。”但需要指出的是,王恽此文问题有二:其一,称张收“献帝时人”,与《益州学馆记》“西晋太康中益州刺史张收”之说不合。饶宗颐考证此张收为西晋人,乃张载之父,曾任蜀郡太守。张收任蜀守时,距高眹辟建周公礼殿已近百年,原图陈旧,发生改绘之事也顺理成章。其二,称“文翁高朕石室”,且不说“眹”误作“朕”,还有混淆文翁、高眹之嫌,殊不知文翁为西汉景帝、武帝时人,为蜀郡太守,在成都建石室,首倡儒学;高眹为东汉献帝时益州太守,再建石室,并辟周公礼殿。二人睽隔三百五十余年。周公礼殿最初图绘,当在落成之时。《益州太守高眹修周公礼殿记》云:“郡将陈留高君,节符典境,……大小推诚,兴复第馆,八音克谐,鬼方来观。”若仅有石室,恐无可观之处,必有奇异图绘,方能产生“鬼方来观”的轰动效应。至于高眹是否绘制盘古像,有人认为周公礼殿是儒家礼仪场所,盘古、李老等儒家之外的神祇很难相融,否定东汉末礼殿内有盘古像,进而否认东汉末年已有盘古神话,只承认西晋张收重绘时有盘古像。其实,儒家乐于追述古圣,称道上古帝王,溯及盘古,符合儒家一向的思想品格和包容特征。高眹在周公礼殿绘制盘古、李老完全是可能的。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不能贸然否定《益州学馆庙堂记》《益州学馆记》的记载。
实际上,明代曹学佺《蜀中广记》也曾提及周公礼殿画像。他引述《成都周公礼殿圣贤图考》云:“殿在子城内,南门之东,前汉文翁学宫故址后,汉献帝兴平元年甲戌,太守高眹重立,旧号周公礼殿。殿制甚古……三方悉图画上古以来君臣及七十二弟子像。”文后罗列图画中可辨认的“上古以来君臣”的名字,盘古仍冠于首位,其后为伏羲、神农、仓颉、黄帝等。至于周公、老子、孔子等人,位置远在其后。盘古在《益州学馆庙堂记》等文献中,排列顺序一直先于其他上古帝王及李老。文中虽未述说盘古功绩,但他所处的位置却暗示了他的功绩之大,地位之高。结合三国时期《魏大飨记残碑》“起尚盘古”,韦昭《洞纪》“盘古一日七十化,覆为天,偃为地,八万岁乃死”,及《三五历纪》中的相关叙述,可以看出,盘古神话在三国时期已在中国南北流传,而且在国家祭典中也列为祭祀对象。这些表明,三国时期盘古神话及信仰已在中国流传很长一段时间了。因而,依据周公礼殿盘古画像等材料推断东汉中后期有盘古神话在讲述,且有信仰活动,并无不合逻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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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贾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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