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民族的出路,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汉奸文人王朝佑就在《中国灭亡论》中呼吁:“吾知中国必不能打倒日本,必为日本所制。吾知欧美必不能主持正义,与中国表同情。而今日何如乎?四省丧失矣!列国有仗义执言,为我吐不平之气者乎?国联调查矣,各国有秣马厉兵,与日本决一雌雄者乎?盖今日之世界,民族自决之时期也。”所以,“中国兄事日本,必能进步向上,反对日本,必至灭种亡国”[35]。
辛亥革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中华民族独立自强的曙光似乎仍未显现,中国从何处来,中国向何处去,中国的民族历史问题逐渐成为热门话题。图腾问题突然大热,其原因正如《近东古代史》所说:“氏族实即一种群体,其职务兼宗教与家庭二者,其性质则为神秘的。其团结之原因,实缘群体之各分子互视为拥有一种共同之图腾,因而拥有一种共同之名,由一种共同之神秘物质造成,而此共同之神秘物质非他,即图腾之物质是也。氏族中人皆有之,无人独占之,一切之人皆从此共同之源而出。”[36]
日本侵华之野心,早已路人皆知。团结全民族力量抵抗日本侵略,对于1930年代的中国知识分子来说,是压倒一切的工作。中国的民族学和人类学正是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兴盛起来的。出于和姜亮夫相似的目的,林惠祥《中国民族史》所得出的结论却与姜亮夫“龙凤图腾说”大相径庭。
林惠祥认为,华夏即为“花族”之自称。“原始民族之族名最常者或由图腾信仰,以为其族系出自某种自然物,因拜其物为祖,并取其物之名以名其族。中国之四裔据《说文》谓‘羌西戎羊种也,从羊儿。南方蛮闽从虫,北方狄从犬,东方貉从豸,西方羌从羊,此异种也’,又云‘蛮,南蛮蛇种’,‘闽,东南越,蛇种’,此诸族之名皆图腾也。同时诸族之名既多为图腾,则我族之称华似亦为图腾,盖华既花之古字,华族即‘花族’也。”至于“夏”字,林惠祥据《说文》,训夏为人,因为许多原始部族都将自己叫做“人”,这是自尊其族的表现,所以说,“我族虽已有‘花族’之称,然彼为图腾族名与夏字之自称可并用而不相冲突也。”最后,作者得出结论:
1.“华”为图腾名称,意即“花族”。
2.“夏”为自称之语,意即“人”。[37]
“中国诸民族系以一系为主干而其他诸系以加入之,加入后其名称即销灭而只用主干系之名。”[38]正是这个主干加诸系的观点,点亮了后来闻一多“化合式图腾”的航灯。
当时的学术界正处在动荡不安的社会环境下,大家各说各话,姜亮夫的龙凤图腾说与林惠祥的花人图腾说,相互之间并没有形成学术对话,也未见有何学术回应。
图腾主义在上古史学中的泛滥
中国的图腾学者普遍以为图腾主义是人类社会的必经阶段,讨论初民社会而不讨论图腾是有偏颇的。杨堃曾批评莫尔甘“对于初民氏族之研究,仅注意于分类亲属制,而未曾注意到图腾信仰的事件,故结果不免有些错误”,甚至将莫氏“错误”的原因归结为“图腾主义之发现者是麦克来纳,莫氏与麦氏是学敌,故不愿述其说”[39]。
吕振羽是较早利用图腾理论分析中国古代社会的历史学者,而且几十年如一日地执着于这套理论。他认为“原始时代的人类,在中期野蛮时代的部落组织中,每个部落都有一个动物或无生物作为其部落的名称”,许多风俗甚至延续至今:“在中国今日的姓氏中,也保留着不少的原始图腾名称的遗迹。如马,牛,羊,猪,邬,乌,凤,梅,李,桃,花,叶,林,河,山,水,云,沙,石,毛,皮,龙,冯,蛇,风……等便是。”[40]
吕振羽所罗列的中国史前图腾多达数十种,涉及龙图腾只有两句话:“神农氏即神龙氏(帝王世纪:神农母有神龙首感而生神农)。”“属于庖羲氏之各族有:飞龙氏,潜龙氏,居龙氏,降龙氏,土龙氏,水龙氏,青龙氏,赤龙氏,白龙氏,黑龙氏,黄龙氏(竹书纪年及竹书笺注)。”这两句话的总篇幅不足《图腾制度存在的形迹》一节的1/40。吕振羽认为:“图腾的名称,在最初大概是因为某一部落以某种动物为其食物的主要来源,而被其他部落给她加上的一种标志,如食蛇部落便被呼为蛇图腾,食三青鸟的部落,便被呼为三青鸟图腾,食龟的部落,便被呼为龟图腾等是。”[41]按这种猜想,龙图腾似乎是食龙部落的标志。
以姓氏中的动物名称作为中国古代曾经图腾社会的证据,是1930年代最流行的图腾研究法。所有的图腾学者都没有将龙这种神话动物与现实动物作任何区分,一律归入图腾侯选生物。1934年,钟道铭就曾以狗、蛇、羊、龙、熊、驴、卢、狐、鱼、盘、禹、鹿、马、牛为例,说明“这些古代遗传下的用动物名称的姓,我们除去解作图腾底遗迹以外,实在没有其他解释的方法”[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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