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屈大均在解释“作七”时说:“吾粤丧礼,亡之七日一祭,至七七而终。或谓七者火之数,火主化。故小儿生而七日一变。逢七而祭,所以合变化之数也。予谓人生四十九日而魄全,其死四十九日而魄散。始死之七日,冀其一阳来复也,祭来复之期,以生者之精诚,召死者之神爽。七七四十九日不复也,则不复矣。”这段话解释了为何做四十九天和为何有回煞以及数字“七”的独特性。数字“七”的变化之“功能”可释砍影子砍“七下”和念咒语念七遍的原因。其中所言魂魄,不独屈大均一人所有。
灵魂问题来历久远且是带有世界性的现象。佛教的因果报应、生死轮回,基督教的信徒死了以后的升入天堂,道教的人死后变成漂泊无依的鬼魂,这些是来自宗教的说法。客家丧葬是民间信仰与儒、佛、道耦合的产物。具体到灵魂观来说,民间对生命的灵魂信仰与佛教和道教灵魂观的契合,形成了客家丧葬中为了死者亡灵安息而产生的厚葬习俗。
东山客家关于生命的民俗语言现象比较独特,其中不乏诗性智慧,进一步追溯那些生命意识和民间信仰产生之由,我们不得不联系深藏其后的万物有灵学说。英国人类学家爱德华·泰勒的万物有灵观理论是由两个主要信条构成的完整学说。“其中第一条,包括着各个生物的灵魂,这灵魂在肉体死亡或消灭之后能够继续存在。另一条则包括着各个精灵本身,上升到威力强大的诸神行列。神灵被认为影响或控制着物质世界的现象和人的今生和来世的生活,并且认为神灵和人是相通的。”上述现象中谈到东山客家人所信奉的童子、月亮、树木、秧根、寄生、龙等物的灵性以及某些语词的魔力,无一不是万物有灵观的产物和残存。
还得谈谈寄生崇拜的问题。一棵种子被鸟儿吃进肚子里,没有被消化由鸟儿连同粪便拉在了所栖息的大树分杈处,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像其他种子一样发芽长叶,这本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因为不是长在泥土里,而是寄大树而生,便被赋予一种神奇的力量,而且盼望着它能够给亲人和自己的生命健康带来神力。寄生的“神奇”,令人联想“槲寄生”.槲寄生是寄生在其他树上的常绿小灌木。在严冬里,万木萧瑟,惟独翠绿的槲寄生还油然在树桠之间,这是很奇特的现象。你看,这跟前面所说的寄生不长在地里而长在树上的奇特性多么相似!阿伊努人和克尔特人认为槲寄生能治疗百病,意大利人认为槲寄生能使妇女育儿,非洲的瓦洛人认为打仗时带上槲寄生的叶子可以预防受伤。弗雷泽诠释说掌握了槲寄生就是掌握了命运,东山人认为吃了寄生也就获得了生命的能量,尽管时空相异,但对寄生灵性的崇拜相同!
上述民俗语言现象中反映出的在万物有灵观基础之上产生的诸种生命意识和信仰来自遥远的古代,它是文化的河流在奔流的过程中被冲向岸边的贝壳,用泰勒的概念说是“文化遗留物”.研究这些现象和观念,不但发现了东山客家人今天的部分物质和精神生活,而且也有助于回望客家或汉族乃至各民族走过的大同小异的精神之旅。
东山客家文化是移民的文化。上述习俗和信仰的渊源,既有对客家习俗信仰的传承,又有对当地习俗信仰的吸收。谢重光先生说:“客家信奉的神明多而庞杂,除了全人类普遍存在的天、地、自然物之外,还有许多地方性的神明,其属性非佛非道非儒,亦佛亦道亦儒”,上述东山客家人的信仰与客家信仰的共同性不言自明。谢先生说到具体的“树崇拜”、“蛇崇拜”的信仰和“拣骨葬”、“尚鬼信巫”的习俗,在东山客家地区还不同程度地存在着。胡希张说,“客家人对龙的崇拜比较广泛”,显然“龙根”的名字也源于龙崇拜。至于丧葬习俗很明显地受到了四川当地习俗的影响。其他各种习俗和信仰的源头,限于篇幅,有待来日再论。
基金项目:四川省教育厅重点课题、巴蜀文化研究中心专项研究课题资助成果。
兰玉英,成都信息工程学院社会科学系副教授
来源:《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
文章出处:四川社会科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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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2006-1-17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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