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京剧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对京剧“关戏”有着直接影响,并做出了重要贡献的是米应先、程长庚、王鸿寿等著名艺术家。
1.米应先(1780-1832),即米喜子,谱名应生,字石泉,号桃林,湖北崇阳人,祖籍江西抚州。因其德艺双馨,时人尊称为“米戏官”、“米先生”(注:方光诚、王俊:《湖北戏曲声腔剧种研究》,中国戏剧出版社1996年6月版,第14页;李登齐:《常谈丛录》。)。
米应先自幼入班学艺,习正生,嗓音高亢激越,“每登场,声曲臻妙,而神情逼真。”嘉庆初年,他开始掌管位列“四大徽班”的春台班,直至嘉庆二十四年(1819)。“京师优部,如春台班,其著者也,二十所来,要皆以米伶得名。”(注:李登齐:《常谈丛录》。)可是,米应先的身体条件并不好,为此,人们还送他一个外号:“铁板道人”。
“铁板”是指“他有水蛇腰,扮戏时在胖袄内用一块铁板支撑着前胸,这样不但看不出他有水蛇腰,反而显得魁悟了。”(注:李洪春:《京剧长谈》,中国戏剧出版社1982年10月版,第51页。)米应先就是凭借着这等做法,以一出《战长沙》名动京师。很快,人们知道“有一位唱老生的,名米喜子,演关公戏极出名!”(注:齐如山:《京剧之变迁》第50-51页。)
米应先在《战长沙》中扮演关羽时,“不傅赤粉,但略扑水粉,扎包巾出,居然凤目蚕眉,神威照人,对之者肃然起敬。”(注:杨懋建:《梦华琐薄》。)“一日,都老爷(御史)团拜,约米喜子演《战长沙》。出场时,用袖子遮脸,走到台前,乍一撤袖,全堂观客,为之起立,都说是仿佛真关公显圣一样,所以不觉离座。大致因为他戴的软夫子盔,染红脸(此记有误,引者),所以非常之像。”(注:齐如山:《京剧之变迁》第50-51页。)
米应先既然被誉为“活关公,”那么,他的“红脸”效果是怎样出来的,这在当时许多观众心目中确是个迷。
在那个时代,每个著名艺人都各有“绝活,”米应先的“红脸”同样如此,那时,“他一进后台,便把一壶酒放在化妆桌上,而后穿‘行头’,穿好后就坐下来用手捏脑门,在快上场时,一口气把一壶酒喝光,然后戴上髯口,从容上场。那是关公的出场和现在不一样,当时是用左手水袖遮面,右手揪住袖角,到台口再落水袖亮相。当米喜子一落水袖时,台下就乱套了,前台有些听戏的官员、平民跪下一大片——在他们眼前的不是常看的揉红脸的关公,而是一位面如重枣、脸有黑痣、凤目长髯的活关公!”(注:李洪春:《京剧长谈》, 中国戏剧出版社1982年10月版,第51页。)显然,这是用酒劲催出来的效果,同时,也是他精心研究和实践的结果。
在被誉为可作清史读的《梨园外史》中,作者描述了米应先对关羽的崇拜,米“喜子对关爷,比别人分外敬礼。家里中堂供的神像,早晚烧香,初一十五,必到正阳门关庙去走走。唱老爷戏的前数日,斋戒沐浴,到了后台,勾好了脸,怀中揣了关爷神马,绝不与人讲话。唱毕之后,焚香送神。他那虔诚真叫作一言难尽。”(注:潘镜芙、陈墨香:《梨园外史》,北京宝文堂书店1989年6月版,第26-27页。)
关公信仰在我国民间由来已久,到了清代,这种信仰不但发展到崇拜的程度,并且还在不断升温。因此,当时的戏剧演出中,演员们对这种信仰或崇拜有着不同一般的表现形式是很自然的。随着关公戏的发展和创新,米应先的这种崇拜方式和他那精湛的表演艺术对后人均产生了重要影响。
米应先不仅擅长关公戏,同时,他还擅演文武老生戏,这与他平时对戏剧执着追求、精益求精是分不开的,史载“米伶……以正生擅一时名。刻意求精,家设等身大镜,日夕对影徘徊,自习容止。”(注:杨懋建:《梦华琐薄》。)所以,他的演出“辄倾倒其座。远近无不知有米喜子者,即高丽、琉球诸国之来朝贡或就学者,亦皆知而求识之。班中以老成也,呼为‘米先生’,都人也相随以是为称,其见赏重如此。”(注:张江裁:《北京梨园掌故长编》,《米伶有名》。)
米应先在京演出期间,“积劳成疾,往往呕血”(注:杨懋建:《梦华琐薄》。)。嘉庆二十四年,他告别京师舞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此后,不断有人向他求教问艺,他热心诚恳,尽心解答,还抱病演出了他的代表剧目《战长沙》,受到乡人的热烈欢迎。道光十二年,米应先病逝,年五十二岁,人皆惜之,并称赞他是其同辈中之“铮铮者”。同时,梨园行“因他一生正直,都供他为神。连北京司坊里,也有几家有他的香火”(注:《梨园外史》第52页。)。这就说明米应先的高尚品德是梨园界内外一致公认的。
“真骨神传米喜子。”米应先在“关戏”方面的开创性贡献,得到了程长庚等后世名家的继承和发展。
2.程长庚:位列《同光十三绝》之首的程长庚(1811—1879),在京剧形成和发展时期,贡献卓著,影响深远,赞誉颇多,中外学人和梨园行称赞他是“戏中山斗”、“领袖群英”、“剧神”、“伶圣”,京剧之“开山祖师”、“卓然大家”……。可是,在他步入剧坛之初,却颇多坎坷,而他的成名之作正是在这种逆境之中演出了“关戏”《战长沙》。(注:程长庚的成名之作还有一说,即演出《文昭关》。)
《京剧二百年之历史》记曰:
当其微时,行于某班而求演唱,班主侮彼之无名,作色曰:汝能何戏?彼不假思索而答曰:关公戏大抵皆能。班主以为大言欺人,姑妄听之,不妨于登场时,一观其究竟。彼所选之戏,为《战长沙》,开脸之际,先涂胭脂,一破当时扮演关公之脸谱,迨出场后,冠剑雄豪,音节慷爽,如当年关羽之再世,观客皆叹为得未曾有,班主仰天惊叹,称道弗衰,彼一举而得有剧坛明星之誉。(注:(日)波多野乾一著、鹿原学人译:《京剧二百年之历史》第一章《老生》第一节《京剧之泰山北斗程长庚》,上海启智印务公司1926年出版。)
对于这段史料,笔者有如下认识:第一,程长庚在“关戏”方面功底扎实,戏路很宽,正如他谦虚之言,“关公戏大抵皆能!”第二,他富于改革创新精神,一改当时扮关羽之法。第三,演技精彩,“观客皆叹为得曾未有”,班主“惊叹”。第四,一举成名,有“剧坛明星之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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