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套用语言学的术语说,中国古代岁时文化对日本的影响这一话题并不仅仅是过去时的,同时还是现在进行时的。我注意中国古代岁时对日本的影响,就是从一碗菜粥开始的。
这是我在日本留学期间留下印象很深的一件事。记得那一年元旦刚过没有几天,应邀到京都宇治的一位朋友家下围棋。午间日本朋友的妈妈端出来的,是两碟小咸菜和一碗味道有点特别的菜粥。第二天翻开《京都新闻》,半版的贺春广告下,赫然载着有名的京都西院春日神社昨天以七草粥接待访客的消息。才想起来昨天正是七日。按照中国古代的老习惯,一进正月里,鸡一狗二猪三羊四牛五马六人七,一月七日正该是人日。这一天在中国古代有戴“人胜”食“宝羹”的习俗。所谓 “人胜”是指用纸剪成人形,贴于室内。有人说这是因为古人认为此日鬼鸟夜出摄人,剪一些纸人贴上,鬼鸟慌慌张张飞进来,不辩真假摄个把纸人去也不打紧。所谓“宝羹”,按照《荆楚岁时记》的说法,是以七种菜为羹,俗传食之可以添生气、祛百病。想一下一月七日那日本老婆婆和春日神社以七草粥接待访客,用的原来还是中国人的老礼儿。
许多中国古代的岁时文化,就这样在今天仍然保留在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
二
说到岁时,先要谈及历法。因为通常岁时节日是系附于历法上的,两者的关系很象是皮与毛的关系。所以,这里有必要先谈一谈中国古代历法对日本的影响。
上古的日本人在历法方面的拥有怎样的知识呢?成书于日本平安时期(794年-1185年)的《古语拾遗》讲到:“上古之世,未有文字。贵贱老少,口口相传。前言往行,存而不忘”。因为没有文字,日本民族历史上发生的事情都只能借助口耳相传得以保存。在这样的文化发展阶段,可以想定是不存在中国古代那样严密的历法的。通常认为,日本上古所使用的是以日月和物候为参照的自然历。这一点在中国古代的典籍中也可以找到佐证。《晋书?倭人传》称之“俗不知正岁四节,但计秋收之时,以为年纪”,《梁书?倭传》称之“俗不知正岁”。这种情况在中国古代历法传入后才有了根本的改变。我们翻开《隋书》就可以看到,这时的日本已经“每至正月一日,必射戏饮酒,其余节略与华同”了。
历法在古代是高度的科学和文明的象征之一。《日本书纪》记载,在钦明天皇14年(553年)6月曾遣使百济,敕书中提及以前派遣来的历博士已经到期,要求派遣替代的人。同一敕书中还提到请百济送“卜书、历书、种种药物”。由百济派遣历博士到日本的制度成于何时,史无明文,不得而知。日本何时开始接受中国古代历法的影响也仍然是一个谜。到钦明天皇15年(554年),又记载百济向日本派遣了“历博士固德王保孙”,但是否送去了“卜书、历书、种种药物”,则没有具体的记载。从后来百济僧人观勒挟历本赴日的记载反推,大概没有送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当时,朝鲜半岛正是连年征战的三国时代,百济在文化上采取积极协助日本吸收大陆文化的政策,与其在军事上有求于日本不无关联。从上述史料中也可以看到,日本是非常渴望得到大陆高度发达的历法和其他先进文化的。
明确记载历法传入日本的记载已经是半个世纪后的日本推古天皇10年(602年)。这一年,百济僧人观勒给日本带去了历本,日本朝廷还选派了阳胡史主玉陈跟随观勒学习历法。从名字上看,阳胡史主玉陈很可能也是从大陆去日本的移民或移民的后代。《政事要略?御奏历》条引《儒传》说:“以小治田朝十二年岁次甲子朔,始用历日”。小治田天皇即推古天皇,也就是说,在公元604年,日本终于正式采用了经由百济传来的中国历法。
然而,百济僧人观勒带给日本的历本,并不是当时隋朝使用的历法。当时百济所使用的是南朝刘宋的元嘉历。1800年,江户时代的日本学者藤田一正尝试着用元嘉历推算推古12年(604年)到持统5年(691年)的干支,发现两者尽相符合,由是我们知道,这88年间日本所使用的就是南朝刘宋的元嘉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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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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