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教不等同于迷信
在移动性较强的萨满教田野调查中,高兴而去、扫兴而归的情况并不罕见。笔者有幸访问到内蒙古哲里木盟远近闻名的在色仁钦萨满,并观看了一场祭天仪式。
这是一次家庭规模的小型祭天仪式,由色仁钦萨满主持。祭坛上摆放着色仁钦萨满的老师良月巫都干的相片、翁衮精灵以及七星宝剑等物。献牲仪式分为“阿密敦术色额日古乎”(意为献活牲)阶段和“勃拉嘎森术色额日古乎”(意为献熟牲)阶段。第一阶段较简短,有人将活绵羊牵到祭坛前面,色仁钦萨满穿着日常服装将萨满鼓对着绵羊头边敲边转,敲击片刻后绵羊变得很温顺,色仁钦萨满在绵羊脖子上踩一脚,然后,其他帮忙的人把绵羊牵到外屋宰杀。第二阶段,煮熟的整羊被摆在供桌上,色仁钦萨满穿好法衣站在供桌旁,对着祭坛击鼓,他的末子左手拿着倒满酒的酒盅,右手拿着用白布制成的哈达面向祭坛跪下。然后,色仁钦萨满开始诵唱祭词,将祭天的目的、所供牺牲的特点等一一告诉神灵。
色仁钦萨满诵唱祭词期间,他的末子一直跪在地上,把右手中的哈达蘸在左手中的酒盅里不断地往上洒奠。仪式结束时,色仁钦萨满还要唱一段《脱神衣歌》,并将请来的各路神一一送走。仪式结束后,萨满的长子跪在父亲面前敬一杯酒以表谢意,然后全家人和亲属聚集在一起共同分享献牲所用的羊肉。据色仁钦萨满介绍,按规矩,献牲所用的羊肉当天必须吃完,如果吃不完的话都要拿到屋外埋掉,不能留到第二天。
看完仪式后,笔者觉得这更像是一场祭祖仪式,或者说是祭天仪式和祭祖仪式的合并,带有明显的强化家族观念和家族内部凝聚力的功能。因为祭坛上供奉的是祖先萨满的像而不是天神像,并且祭词中提到的神灵名中既有天神的名字又有祖先神的名字。
另外,这场祭天仪式中的藏传佛教特色也较明显。祭坛上除了供有祖先萨满的像,还供有十世班禅大师的像;萨满身着传统的萨满服,手上带着喇嘛赠送的念珠;萨满所请的神灵中既有九十九腾格里等萨满教神,又有四天王、梵天等佛教神;萨满不仅向郝伯格泰等萨满祖先祈祷,还向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祈祷。
在田野调查中,笔者感触最深的是,人们几乎在萨满教和迷信之间划上了等号。然而,萨满教仅仅是迷信吗?研究表明,萨满教和北方少数民族的文化艺术、道德法律、政治哲学、民俗风情、医药卫生的关系很密切。甚至有些民族的民族文化传统就是建立在萨满教宇宙观和哲学观基础之上的。因此,我们必须要一分为二地看待萨满教,祛除其中封建迷信的糟粕,获取其中民族文化和民间科学的精华,才是我们应有的态度。
被后人称为“迷信”的一些民俗知识所孕含的科学成分往往是早期科学萌芽的母胎。萨满教作为一种古朴的自然宗教,毋庸质疑地孕含着一定的合理因素。笔者认为,在千百年来的人类生产和生活实践中产生的萨满巫术蕴含着一些古老的科学因素,对今日的现代科学也有借鉴作用。如,萨满医术中固有的心理疗法能和现代西方医学中的心理咨询等文化精神医学进行跨时代的世纪对话。可以说,萨满医术是“迷信”和科学相混合的文化复合体。
由于我们对“迷信”和“科学”的分类往往比较模糊乃至对这两个概念的界定也不甚明确,所以有时本不属于“迷信”范围的“民间科学”也会被贴上“迷信”的标签而被列入破除之列。因此,很多优秀的民俗文化都被列入“非科学”的行列而逐渐被抛弃了。
我国学术界在迷信、宗教与科学的概念界定方面存在着一些含糊性和分歧。这必然导致实际生活中对待它们会有不同态度和行为。语言哲学家们一再指出,语言的错误混乱会带来极大的弊害。明确界定迷信、宗教、科学的概念以及三者的区别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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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2010年11月30日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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