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即七夕,在广州亦称作「七姐诞」。每年农历七月初七,传说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人们便在凡间举行各种各样的祭祀和节庆活动,女性向织女乞求巧智,以求得美满得婚姻,故七夕亦称作乞巧节。
宋人刘克庄诗语:「瓜果跽拳祝,喉罗朴卖声。粵人重巧夕,灯火到天明。」诗中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古时候广州人过乞巧节地隆重和热闹情景。时光荏苒,现今广州人过乞巧节的盛况已今非昔比。为弘扬传统文化,广州市天河区政府于1998年大规模公开恢复这一民间文化传统,至今基本上重现昔日风光。但在风光热闹的背后,却隐藏着各种各样的忧患。如何保护与传承,成为了人们日益关注的问题。
一.乞巧节的由来与乞巧祭拜的心理动机
(一)乞巧节的由来与形成
乞巧节即七夕,但七夕远比乞巧节形成得早。明代罗颀《物源》说:「楚怀王初置七夕」。[1]而七夕的风俗与我们现在的乞巧风俗却大相庭径。东汉崔寔《四民月令》:「七日,遂作由及磨具,是日夜,可合蓝丸及蜀漆丸,曝晒经书及衣裳,作干糗,采蕙耳也。」《晋书》:「七月七日,北阮盛果衣服,皆绵绮粲目,咸以竿挂大布犊鼻于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而耳’。」南朝刘艺庆《世说新语·排调》:「郝龙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2]各种古籍可见,魏晋之前的七夕只有晒书晒衣之俗,没有崇拜天上牛郎织女的祭祀活动,也没有乞巧的风俗,甚至与牛郎织女的故事丝毫没有联系。
最初有关牛郎织女的记载,于《诗经》:「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中日七裹。虽有七囊,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诗中的牵牛织女只是人们为比兴而对两颗星辰的人性化,是人们的想象,牵牛跟织女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直到东汉,才有提及牛女的感情纠葛的文章。《风俗演义》写道:「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魏曹植《九咏注》:「牵牛为夫,织女为妇。织女、牵牛之星,各处河鼓之旁。七月七日乃得一会。」 还有后来的《迢迢牵牛星》,秦观的《鹊桥仙》……最初由《诗经》对两颗星辰的人格化想象,不断给历代文人予以想象发挥的空间,于是在历代文人的渲染、加工之下,在民间集体的创作累积之中,牛郎织女故事细节的逐渐丰满,故事日渐完整,最终形成我们今天所熟悉的牛郎织女的传说。
而牛郎织女传说的形成,直接影响到民间的节俗。南朝《荆楚岁时记》首先记载了七夕乞巧的情况:「七月七日,为牵牛织女聚会之夜,人家妇女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有喜子网于瓜上,则以为符应。」[3] 后周《开天遗事》「明皇与贵妃七夕宴华清宫,列酒果于庭,求恩于牛女星。各提蜘蛛,闭小盒中,主晓,以丝网稀密为巧侯。至今仕女效之……宫中以锦结成楼殿,高百天……嫔妃以九孔针,五色针向月穿之……」宋代《梦梁录》、《梦华录》均有对七夕乞巧加以记载。往后每年七月初七,妇女便以牛郎织女的相会之期为契机,举行各种各样的祭拜活动以乞巧。
由此可见,可以说先有七夕,后有牛女传说,最后形成七夕乞巧。但前文所引述记载的,是古时中原地区的乞巧风俗,与岭南无关,更不用说广州乞巧的由来。那么广州乞巧、乃至岭南乞巧风俗又从何而来呢?笔者认为,古时作为百越之地的岭南,在每年七月初七盛行乞巧,这与历史上多次的民族大迁徙有着不可或缺的联系:秦始皇发卒五十万戍五岭;汉武帝遣十万大军南征并留守岭南九郡;北宋高宗南逃,隆佑太后与部分皇室散落珠三角;南宋末年大批中原移民逃难于珠三角……在民族迁徙的过程中,他们不仅带来了先进的生产力,同时也把中原文化传播到岭南,包括了中原的乞巧节。在长年累月与百越文化交流当中,乞巧节在岭南的土壤里扎根,最终形成了岭南特色的乞巧节俗。
(二)乞巧拜祭的心理动机
乞巧,顾名思义「乞求巧智」,妇女们向天上心灵手巧的织女乞求赐予巧妙的手艺。广州市市长朱光《广州好》词曰:「广州好,乞巧乞姻缘。巧艺年年祈夙愿,钟情红粉总堪怜。今日得团圆。」一语道破乞巧节妇女内在的心理动机——乞求姻缘,乞求美好的婚姻。但笔者认为,归根到底,这是妇女们乞求美满幸福的人生所作出的行为。
乞巧节形成于以农业为基础的古代封建的社会中,当时社会的封建使女子地位低下,儒家思想和程朱理学把女性由里到外剥削得无比畸形。社会上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规条,因此女子不需要聪明才智,不需要伶牙俐齿,她们只需要心灵手巧、三从四德、把持家务、相夫教子。因此一个女子拥有一双巧手,不仅是家庭当中的荣耀,同时可以受到邻里的称赞,更加是寻觅如意郎君的最基本的条件——心灵手巧,便容易受到男子青睐。但是拥有一双巧手不能与美满婚姻划上等号,拥有美满婚姻的另外一个重要条件是能够帮助夫家繁衍后代。因此乞巧节当天,女孩们乞求巧手,祈求得到如意郎君;已婚妇女乞求得子,乞求儿孙满堂,为求婚姻的美满,家庭的巩固。拥有美满家庭生活的妇女便乞富乞寿。就如《玉祝宝典·七月孟秋》所记:「七月俗重是日,……祈请于河鼓织女,言此二星神当会……见者便拜,而愿乞富乞寿,无子乞子。唯得乞一,不得兼求」[4]于是拥有一双巧手,能够为丈夫添丁,为家族开枝散叶,妇女在夫家受到尊重,同时能巩固她在夫家的地位,这时妇女的婚姻才被认为是最圆满,最美好。
而封建社会当总,婚姻的圆满就是人生的圆满。在封建的高压统治下,女性对自身的婚姻根本没有自主权,出嫁之后命运便完全掌握在丈夫手中。因此生育与手巧衡量着这位女子在夫家的待遇,她的待遇则直接影响着她的一生。俗语说「母凭子贵」,能够生育出男孩当然好,能够生更多的男孩更加会受到丈夫的尊重。但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假若不能生育出孩子,或者只能生出女儿的女子,必定受到丈夫的冷落,世俗所嫌弃,根本不能过上幸福生活,又何来美满的人生呢?
在女性地位缺失的封建社会当中,能有一个以女性为主体的节日,似乎是社会的进步。但这不过是男尊女卑思想下的产物,脱去其光鲜的外衣,内在不过隐藏着把女性作为生育工具的腐朽思想。乞巧、祈姻缘、求子的心理,潜移默化在每一位妇女的心中。觅巧手,寻夫君,求子嗣,她们没有意识到这是男权社会附加在她们身上的枷锁,没有意识到这是为自己的人生祈求,但正是这样种种现象的综合,说明乞巧最本质,最内在的心理动机,是妇女们求得美好人生,对美好人生的追求与向往。妇女们通过乞巧拜祭,手工艺品献给织女,表现出广大妇女对人生的期盼,对生命的探究和内在心灵「向美」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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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粤语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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