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人在清明上坟时,在坟头上插“佛托”。不烧纸。佛托是在一根1米多长的木杆上,串上苞米骨(即玉米棒子的核),在苞米骨上扎一团五彩纸,纸团下飘散着一圈儿五色彩纸条,长约30厘米左右。据满族民间传说,苞米骨代表女性裸体,而扎缠的一团子五彩纸条代表她的子孙,一团纸团包住苞米骨,五彩纸条飘垂其下,意即满族人企望子孙世代繁衍,相传不息。因此,我们说佛托妈妈是女性,不是男性。
再次,以满族坟头插佛托和妈妈口袋中的子孙绳为依据,我们来看看满族有的姓氏的绫条祖先谱。在新宾满族自治县的城郊乡蓝旗村石氏满族和北四平乡倪氏、汤图乡倪氏满族,他们的祖先谱都是绫条式的,称之为“发荣条子”。另据载,岫岩满族有的姓氏供奉的祖先谱(亦称祖宗板、神板)上,也是既无文字,又无绘像,谨以各包绫条代修之,置净板上,板贴黄挂彩[14]。这就是说,由于早期满族还没有接受到汉文化中的祖先谱,满族立祖先谱写在牛皮、牛皮纸、白布或黄绫子上。
绫子条式的祖先谱,其式为:用一块蓝布衬底,约宽30厘米,长50厘米,自右至左由上钉布条,布条长1揸,宽2指,布条上写祖先的名字:石氏祖先名字的排法是,长居右,少居左。而倪氏的排法则是长亦居右,其子孙在其后(底、里),钉在一其成一摞,一摞即为一支人。这恐怕也是从子孙绳、佛托衍生而来的吧!
其四,满族接受汉文化的厕姑神崇祀后,逐渐演变为“笊篱姑姑”(亦称笊蓠姑娘)神。但据宁安满族老人讲,以前曾供过“笊篱妈妈”,其神在大梁之上,笊篱姑姑(或姑娘)毫无疑问是女性神,称“笊篱妈妈”,难道这“妈妈”是“爸爸”一父亲之意吗?虽然佛教有观世音菩萨为普渡众生之佛,向有“送子观音”之称,但这毕竟是泊来品,难道中华民族文化中的满族文化就不可以叠床架屋而造出“佛托妈妈”为“送子娘娘”吗?汉族接受佛教文化倒早,也有“张仙打狗”自产神保佑民户百姓子孙的平安。那么,满族为何不可以“佛托妈妈”登堂入室接受祈拜呢?南迁后的满族确实是希望民族振兴,人丁兴旺,由此而综合崇柳,产生佛托女神。
当然,李文刚先生认为,有的满族在祖宗板的两个斜余子上横放一只祖先使用过的“箭”,也受其子孙的祭拜,寓以箭射柳之俗来否认佛托妈妈为女性神,这仅是有的满族,并不普遍,更何况祭“箭”与祭“佛托妈妈”仅仅是同享祭祀而已。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因缘联系。有的满族还在斜余子上横放祖先使用的战刀,还有供其他物品如先人头辫的。
佛教传入中国后,观世音菩萨是男性还是女性连佛教经典也弄不清,有时是男性,有时又是女性,而多时是男性。唐时来长安的北印度人密宗大师金刚智死后,其徒弟不空遵师遗命,渡师子国(今斯里兰卡)至印度取回大批秘经,在长安受到了唐玄宗的热烈欢迎,并于宫中设道场驱灭降妖斗法,并为唐玄宗和杨贵妃灌顶,收其为弟子。安史之乱杨贵妃死后,不空为杨贵妃抱不平,于是,用饱含感情的线条的色彩,按照密宗的要求,画出了一幅杨贵妃的画像,以表示对贵妃弟子的敬重和怜爱。这幅画就是杨枝观音像,极受善男信女的欢迎。此后,以杨贵妃为原型的鱼篮观音、送子观音、水月观音、海岛观音、马郎妇观音等画像,便陆续出现,从此,以杨贵妃为原型的观世音菩萨塑像一直沿至今天,终使观音的性别定为女性。而在佛教发源地的印度,至今观世音菩萨性别男女不清。满族自产的女神佛托妈妈,虽然其影像不清,但其为女性恐怕没有一个满族人怀疑。
满族的先人自肃慎时起,就是以渔猎为生的民族,由于捕鱼、狩猎和争战,男子的生命安全没有基本保证,所以,对女性尤其尊重,故而满族神话中女神尤其众多。而女性又是繁衍后代之母体,早期满族人尊重女性,创造的生育神自然也是女性。因此,满族的始祖神是长白山的裸浴的仙女。至于“换锁”祭祀时不让子女近前,传说佛托妈妈赤身裸体,而满族清明上坟插的“佛托”(又称之为“佛绦”)上的苞米骨子就象征裸体的佛托妈妈。
满族的始祖是长白山圆池中沐浴的三仙女中的佛库伦,沐浴时误吞朱果而受孕。这似可从“祭堂子”中看出端的。清廷皇室和满族民间“祭堂子”均充满神秘的气氛,从不准外人擅入,据目击“祭堂子”者述,“至刹内,见塑像二,长各数丈,一为男子状,向北直立,一为女子状,南面抱其颈,体皆赤裸,甚亵,问之土人,皆以佛公佛母呼之,爱新觉罗所奉之堂子,盖亦若是焉尔”[15]。我们虽不能将清宫皇室的“祭堂子”同民间的“避灯祭”混为一谈,但是,谁能肯定断言这其中没有些许联系呢?
我们知道,对蒙昧状态的原始人来说,性的崇拜毫不稀奇,是很自然的事,他们笃信万物有灵,自然对人体本身也充满了敬畏好奇的心理,因而塑其象加以崇拜。笔者在新宾满族自治县榆树乡访问调查满族社会风情时,正红旗满族人关中汉说,三十多年前,关氏(满族扈什哈里氏)家族除在西墙供神板,在二道门后供木马(木马为薄板制成马状,今已断裂,但仍保存),在房门后还供佛托妈妈(也是薄板制做),为裸体无衣长发挽髻女人状,因破碎后无法保存,未能见其形状。因此,笔者认为,满族的始祖女神——沐浴的三仙女,即是后来宫廷中的“堂子”祭中的“佛母”,也就是民间祭的裸体的佛托妈妈女神。《兴京县志》中的“献件避灯近神,相传谓祀本祖宗也。”[16]其编纂者确信“佛托妈妈”为“家宅之女神”,“树柳枝祭”与“避灯祭”均为祭“佛多”(佛头、佛托),这“本祖宗”即是“家宅之女神”。
总之,满族朝野祭祀的佛托妈妈是保婴女神,是满族南迁后由崇柳祭柳而形成的隆重的祀典,不仅是满族重要的传统习俗,也是清代朝野重要的祀典之一。
[①] 《清会典事例》。
[②] 姚元之:《竹叶亭杂记》,中华书局出版。
[③] 张德玉、高庆仁:《努尔哈赤起兵前史迹新探》,《社会科学战线》,1993年第6期。
[④] 姚元之:《竹叶亭杂记》,中华书局出版。
[⑤] 姚元之:《竹叶亭杂记》,中华书局出版。
[⑥] 莫东寅:《满族史论丛》第197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年版。
[⑦] 莫东寅:《满族史论丛》第197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年版。
[⑧] 张其卓:《岫岩的满族》。
[⑨] 《兴京县志·礼仪习俗》,民国十四年版。
[⑩] 富育光:《萨满教与神话》第252页。
[11] 富育光:《萨满教与神话》第252页。
[12] 傅英仁:《满族神活故事》第72页。
[13] 富育光:《萨满教与神话》。
[14] 《岫岩县志》。
[15] 《满清外史》。
[16] 《兴京县志》,民国十四年版。
(原文载于《北方民族》1996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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