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与鼓:雷神的两项遗产
人们在说到某些场合的热烈气氛时,往往会用到这么一句话,就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看来人们是要把“锣鼓”与“鞭炮”绑在一起了。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就是,锣鼓与鞭炮的这种相遇是偶然的吗?其实鼓与爆竹在远古是有着血缘上的联系的。
说到爆竹就不能不说到鼓,因为这两者都发源于远古雷神,可谓源远流长。而远古时代的雷神,在中外都具有极高的神性地位。爆竹与鼓都具有神性因素。“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只在人间某些特殊时刻现身的爆竹与鼓声,并不仅仅是为某些喜庆时刻渲染气氛服务的,它们自身亦有其神性意义。
爆竹与鼓的神性意义在于,它们表达的是对来自雷神之雷声的模拟,这种声音响彻天空,摧枯拉朽,震撼非常。爆竹与鼓只是人间尝试使用不同的材质来模拟雷声的结果。
宋代的王铚在《云仙杂记》一书中就有“雷曰天鼓”的观点,丁山亦有鼓“实雷声之象征”的认识。在现实世界里,鼓就是作为雷神在人间的遗响和象征来使用的。因而在雷或雷神的故乡广东雷州,人们对雷神致敬的方式便是擂鼓,屈大均写道:“岁之二月,雷将大声,太守至庙为雷司开印。八月,雷将闭藏,太守至庙为雷司封印。六月二十四日,雷州人必供雷鼓以酬雷。”【(清)屈大均撰《广东新语》,中华书局,1985,第201页。】也就是说,在雷将出现和“雷将闭藏”的季节里,当地的太守都会举行一个仪式,让“雷神”来上任,同时作为乡间民俗,以擂鼓的方式来酬答雷神,是会有种种好处的。
鼓似乎是先于爆竹产生的。云南基诺族的新年礼仪,最重要的一项活动是敲大木鼓。大木鼓被视为该民族最神圣的器物,平时高悬在“卓巴”(寨父)、 “卓生”(寨母)家中,严禁动用,只有在新年礼仪中才能敲击。这种被视为圣物的鼓与基诺族的神话传说有关。在该族神话传说中,在洪水滔天毁灭一切的时刻,一对善良的兄妹因钻入大木鼓而幸免于难。木鼓在水上漂流了七天七夜。最后,兄妹二人走出木鼓,生存了下来,这便是基诺族的祖先。基诺人只在新年礼仪中敲击大木鼓,表达的是对其祖先创世业绩的礼赞。
在古代,鼓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亦有其适用的领域。总括起来,鼓使用的场合有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在人们最为担心害怕不能预知其结果的事情上,隆隆的鼓声气势如虹,能给人们增声威、壮声势。比如在大傩仪式上,比如在日食时用于助阳。至今仍流行于我国许多地方的傩戏,就是由行傩发展而来的。傩戏表演动作简单而原始,舞蹈动作幅度大,乐器就用大鼓大钹。其二便是运用在节庆的日子里。这在一些少数民族的新年庆祝活动中,更为多见。敲大木鼓,便是云南基诺族一项十分重要的新年活动。其三是在军事上,两军对垒时使用。这个时候鼓的运用便能鼓舞士气,激发斗志。鼓在这个意义上的特点已经进入汉语中了,比如“一鼓作气”、“鼓起勇气”、“鼓吹”等。在中国历史上,黄帝便是用鼓的专家。
爆竹是雷神在人间的另外一个代言人。范成大《石湖诗集》卷三十《腊月村田乐府》有《爆竹行》一诗,详细描写了吴地爆竹之制作及放爆竹之意:“食残豆粥扫尘罢,截筒五尺煨以薪。节间汗流火力透,健仆取将乃疾走。儿童却立避其锋,当阶击地雷霆吼。”诗人是有心也罢,无意也罢,把爆竹与“雷霆”联系到了一起,这正好是说明了爆竹的出处。
对于过年的标志物,为什么会选择爆竹而不是锣鼓?仔细研读“爆竹”二字,爆竹中的“爆”与“竹”这两个字,没有一个字是浪费的,分别针对的是年的雷神与植物神的这两个身份特征。关于年的这两个身份特征,在下文还要详细叙述。这体现了爆竹与年之间的内在相关性。除此之外,恐怕还与两个因素相关。其一,与爆竹自身具有爆炸性的效果密切相关。鼓声可以震耳欲聋,但尚在物理变化的范围内,而最原始的爆竹都多多少少具有化学变化的特点。正是这种神奇效果产生了巨大的魅力和吸引力。其二,在燃放爆竹的时候会使用到火,而火会作为另外一种体现阳性的力量附着在爆竹身上,在整体效果上会强于单纯的敲鼓动作。
来源于雷神的这两项遗产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鼓与爆竹自产生以来,就很自然地被当作避邪的手段予以使用,这是由雷神作为天神的阳性特点所决定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鼓与爆竹的辟邪功能,与其在特定场合的喜庆功能是融合为一的。当鼓与爆竹的实用功能也就是辟邪功能渐渐淡去以后,鼓与爆竹的喜庆功能才逐步彰显出来。喜庆功能,这也是鼓与爆竹的形式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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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东方早报 2010-2-15 1:5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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