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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节点往往具有深刻的涵义。仍以洪水中的避水工具为例,这种神话中拯救洪水遗民的工具,不仅在不同的民族中有所差异,同一个民族中也会有时间上的变化,像葫芦、瓜、盆、箱、柜、舟之类漂浮工具虽然有着文化符号方面上的一致性,但在同一个民族的不同支系或不同地域中会产生异文,从其产生的根源上推测,起初的葫芦、瓜、舟、盆、箱、柜之类极有可能是作为人类生殖的载体,有时这一生殖文化功能可能被极力扩大,并与化育万物结合起来。在这个意义上说,洪水神话在有的民族中并不可能与真实的水患相联系,而是一整套人类生殖繁衍的意识和礼仪的文化符号系统。进一步分析会发现,葫芦与瓜、盆、箱、柜、舟等避水工具的社会背景也有区别,一般是葫芦与瓜进入神话系统的时代要比盆、箱、柜、舟之类早得多,它们大概产生于原始农业时代或者前此的原始采集时代。如1973年和1977年,两次发掘浙江余姚县河姆渡村距今7000年的氏族公社(母系)遗址,其中有种类繁多的植物遗存,葫芦即其中一种。[4]后来,人类在生产实践中不断改进工具,才出现了盆、箱、柜,甚至发展到一定阶段还出现了舟、铜箱、铁柜等。同是避水工具,但反映出神话流传时所传达的不同的生产方式信息。从人类发展过程和文学创作规律看,不同社会发展阶段出现不同的避水工具,也体现出神话创作的共性。
三、叙事中矛盾的设立与化解
洪水神话母题组合中经常出现三对矛盾,一是交代洪水原因时,人与神(雷公等)的矛盾,一般是雷公斗败而怒发洪水,并且矛盾的主客体双方出现了明显的利益对立。此外,还有的说是人与人的矛盾,有的说是人类数量与自然的矛盾,有的说是人的道德问题引起天怒等等,尽管说法不一,却都注意了事物的矛盾性,把矛盾的设立作为事件产生和发展的重要原因,结果是因为矛盾的不可调和导入下面的故事发展。二是洪水之后具有血亲关系的男女为繁衍后代必须婚配而产生的情与理的矛盾,或人要与神(仙)女结合遇到女方父(母)的反对而产生的双方对立。前者主要通过占卜或神劝解决,后者则一般通过难题考验完成。三是婚后出生物怪异与愿望的矛盾,婚配的目的是繁衍后代,但大多生出怪胎,如彝族有生葫芦,生肉团,生怪物等说法;藏族是生麻绳,生肠子;白族是生肉坨坨,生狗皮口袋,生不能生育的子女;土家族是生一串葡萄,生红血球,等等。主要有四种类型,一是肉球、肉饼等怪异的肉体,二是葫芦、瓜等植物的果实,三是绳子、袋子等无生命物,四是没有手足或其它形式的残疾人。解决这一矛盾的方法是通过怪胎变形来实现,一般是对怪胎做出剁碎切割等处理,然后才繁衍出不同的姓氏、氏族或民族。
毫无疑问,从文学创作的角度看,这些矛盾的假设与发展是合情合理的,但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会发生,因此,在叙事中这些矛盾的设定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以血亲婚为例,洪水过后,天地间只剩兄妹或其它有血缘关系的男女二人,如果不婚配,人类将灭绝;另一方面,又开始意识到这种行为违背天伦,不合人性,便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交待二人结婚是天之旨意,神话的传唱者也会尽其所能说服听众,如占卜方式的运用,侗族神话设立了问竹、问松、问石、烟柱相绕、南山北山两股流水汇合、问棕树、问乌龟、滚石磨等8种形式;壮族有问乌龟、问竹、问乌鸦、滚石磨、烧火生烟、转山等6种形式;苗族有问竹、问瓜、问草、问刺、问神、滚石磨、游方等7种形式,等等。在不同的神话中关于劝说的主体则有雷公相劝、父亲的灵魂相劝、神龟金龟相劝、天神相劝、太白金星相劝、观音菩萨相劝等等,说法不一,作用相似。这种较为普遍的表达形式一般都是用虚幻的事件解决现实中遇到的矛盾,本质上体现出神话叙事手法中想象丰富的特点。关于矛盾的化解也具有明显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甚至一个民族内部也往往因地域和文化的差异而有所不同。如瑶族内部有30多种不同的自称,在处理兄妹婚的出生物时,云南河口、富宁“勉”族系蓝靛瑶的《伏羲兄妹》中说,兄妹结婚生下一个像冬瓜的孩子,盘王交给兄妹一把刀,将娃儿剁碎造出新人类,有盘王图腾的影子;广西布努瑶的《皇帝与么公》中,特别讲了乌鸦、鹞鹰、老鹰的作用;贵州荔波“布努”族系青裤瑶《兄妹结婚》中则没有出现上述的外部因素,等等,在具体情节及各个角色的功能上都有一定差别。
为了凸现矛盾的尖锐性,洪水神话在具体表述语言上也注意到情景的夸张和气氛的渲染。如关于洪水的原因,彝族说大雨下了7昼夜,仡佬族说大雨下了28天,壮族说 “三月初三天降雨,六月初六雨不停”,侗族说天上下了9个月的雨,一个雨点7两重,等等,神话叙事中关于下雨天数的多少以及雨势大小并不一定都是自然现象中的真实,绝大多数民族采用这种夸张的艺术手法,不仅表现出创作者们对自然现象已经有了一定的观察力,更重要的是已经意识到创设一定的语境对叙事效果的重要性,注意到矛盾的巧妙处理可以进一步强化故事情节的曲折性,给人以美的感染。同时,由于将角色置于尖锐的矛盾之中,也增强了角色的多样化和性格的鲜明性,这是其它类型神话所不及的。此外,在矛盾处理中,还出现了铺垫和衬托的手法,如处理兄妹婚情与理的冲突时,首先安排男女一方对婚姻的回避作铺垫,然后用反复出现应验的细节加以渲染,引导人们对这一事件的最终认可,都展现出较为巧妙的叙事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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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博客-王宪昭的空间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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