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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郢]碧霞元君封号问题的再考辨
  作者:周郢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12-06 | 点击数:13504
 
4、元代道籍《东岳大生宝忏》时在列举东岳诸神列仙时,凡有封号者如“淑明后”、“炳灵王”、“灵派侯”等,悉称封号;而于玉女则止称“玉仙娘娘”③,足证元代尚无元君封号。
5、元秦子晋《新编连相搜神广记》也称玉女为“岱岳太平顶玉仙娘娘”,可与上条互证。
在众多宋元时代的反证之前,《东岳元君香火社碑》的独家记载也只能是“孤证不立”。
《新考辨》中还用了大量笔墨考证碑文中的“东阿社”,认为其不是山东东阿县的香社,而是远在陇西之“东阿社”地名,以此来证明宋代西北已有碧霞元君的信仰。按碑中出现“东阿社”的原文是“东阿社学王□”,应是立碑人的题名。“社学”为明清设于乡间的学校,《续文献通考》卷五十《学校考·郡国乡党之学》载:“(洪武)八年正月,诏天下立社学。”又《明会要》卷二十五《学校上·社学》载:“方克勤知济宁府,立社学数百区。”“(洪武)十六年,诏民间立社学,有司不得干预。”“东阿社学”即立碑人所在之东阿县乡村学校,而非陇西地名,实与所论宋代西北碧霞元君信仰全无关涉。
二、“正德二年”不是碧霞元君信仰出现转变的“标志性时间”
《新考辨》第三节《碧霞元君信仰的被正式认可》依据明正德二年《御制告文》一碑,认定“明代正德二年(1507),是碧霞元君的‘私祀’性质发生转变的关键一年。这一年的闰正月,武宗朱厚照派遣太监苗逵致祭之后,碧霞元君信仰才开始由纯粹的民间信仰转向为官方认可的民间信仰,并逐渐成为了专供帝王皇室贵族所信仰的神祇”。并进而指出:“这一标志性的时间,应当是碧霞元君信仰发展史上极为关键的一个分界线。”
按正德二年《御制告文》碑2002年出土于岱麓灵应宫,是确凿无疑的明代元君信仰文献。而正德一朝,也确为明代皇室与泰山元君信仰关系日趋密切的时期,据明人马一龙《东封纪略》载:“我朝历圣只有祭东岳泰山,并无及此(指碧霞元君)者。惟章圣太后正德间方遣一武臣进香,而天下自是盛行。”①但武宗遣祭是否如新考辨所说“是历代帝王中对碧霞元君进行祭祀的第一次”,正德二年是否为元君信仰由“民”转“官”的标志时间,仍大有讨论之余地。
《新考辨》所引正德《御制告文》碑虽系现存最早的致祭元君碑刻,但却远不是现存最早的遣祭文献。在此之前,已有弘治《御制告文》存在:
 
御祝文:维弘治十六年岁次癸亥正月朔初一日己巳,皇帝遣御马监太监苗逵,致祭于碧霞元君曰:懿德含弘,仁慈广霈,佑苍生于寿域,鼓群品以沾依。兹因眇躬,偶爽调摄,敬祈圣力,永佑康宁。特以香帛,用伸告祭,益彰灵应,福佑家邦。谨告。②
 
这则史料足以说明,早于正德的弘治一朝,便已有皇帝遣祭碧霞元君的先例,告文俱在,确切无疑。这种致祭,还可更远溯至成化朝,据明成化朝尹龙《重修泰山顶庙记》载:“昭真祠在泰山绝顶,世传谓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祠。圣天子御极十有五年(成化十五年,1479),命太监陈喜来修祀事。明年,诏修是祠,即故址增饰之。”③而尹碑后文又称:“维我列圣,每遇登极,必遣廷臣以祀方岳,又时命中贵有事于祠。或金帛朋贝以将其诚,或冠帔旌幢以拂其像,盖神之灵贶感人,实有以致之。”又嘉靖朝崔文奎《重修天仙玉女碧霞元君祠记》碑云:“历代尊奉已久,逮我朝崇重之典尤盛。有宝香异品之颁,有华冠锦袍之锡,岁时遣官致祭。”④似明帝遣祭元君之礼由来甚久,于成化朝之前已有举行。此虽尚无法座实,但只据尹龙之碑也可确认至迟于明宪宗朝始,已有遣使致祭碧霞元君之定制,远非迟至正德二年方才举行。
以上还仅是就遣使致祭而论,其实朱明皇室与碧霞元君的渊源,还可作更前的追溯。《明英宗实录》卷一三三载:
 
(正统十年九月乙亥)山东济南府泰安州道正司奏:“东岳泰山上有昭真等宫观,俱系历代古迹神祠,年久损坏,乞赐修葺。”从之。[1]
 
按昭真祠即后之碧霞宫,见前引尹龙碑记。正统一朝,明英宗已有敕修昭真祠之举,说明此时的明室便已接受碧霞元君的信仰,因为“敕工”非同寻常,皇帝不可能为他心目中的“私祀”或“淫祀”而大兴土木。而成化十九年“敕修”昭真观告成后,明宪宗“赐额碧霞灵应宫”,更清楚显示了明廷对碧霞元君这一神号的认同。这种以皇帝名义对碧霞宫的整修延续不绝,如弘治朝徐溥《重修碧霞灵应宫记》载:“弘治八年(1495)春正月,巡抚山东都御史熊公翀言:泰山绝顶碧霞灵应宫毁于火,宜治。事下户部议,谓泰岳有生物功,凡祠关祀典者不宜不饬。且神以灵故,四方奔走士女操金帛为祷祈者,岁所积甚夥。宜令按察宪臣籍之,以为工费。诏可。”[2]尔后嘉靖、万历、天启、崇祯各朝,碧霞祠俱有“敕修”之工。
遣祭元君最早见于成化朝,敕修庙宫最早见于正统朝,此为元君信仰与朱明皇室的关系。而其与明地方官府发生联系,更远早于这一时期。
目前所知最早的一篇关于碧霞元君的明代碑记,为天顺朝许彬所撰《重修玉女祠记》,此碑系记天顺五年(1461)济南知府陈铨重修玉女祠事,碑云:“予自永乐九年发解山东,还登此山,距今五十有一年。为天顺辛巳,又得陪山东监察御史康骥德良、按察使王钺世昌同一登览,瞻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之神,衣冠像设,俨然生气降临凡间,心甚敬畏之。已而仰瞻新构,凌绝顶,出霄汉,栋宇翚飞,丹青炳焕。榱桷栉比,万瓦鳞次,瓦皆冶铁为之,经久之计也。询之,乃济南知府陈铨区画措置,而泰安知州同心协谋而成者也。正殿歇山转角,为间者五,为楹者七,中为神座,以妥泰山天仙玉女。东西为廊各三间,东居配享元君,西居监池圣母。其下又各五间,安奉阴府官署及士民官祀之神。外为门三间,缭以周垣,命道流焚修香火,晨昏启闭,严恭肃敬不敢亵也。既还,推官齐鲁以王、康二公之命,具始末,征予文记之……。”[3]所记庙宇修葺神祇享祀,均由官府经办。其祠虽“令道流焚修”,实由官府主管。这种体制始于何时,许彬未作记述,但尚有痕迹可寻。弘治《泰安州志》卷一载:“玉女祠:……元因旧址建昭真观,洪武初重修。”洪武初庙工即被郑重记入官修《州志》,很可能系由官府主持。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推测,碧霞元君祠的官方化大体应开始于明初,而“碧霞元君”的神号也大致出现在同一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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