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风雨飘摇的扈伦国,靠着塔山前卫支撑。塔山前卫是由塔山左卫演变而来,时已建寨于吉林附近的山上,都督克什纳,其父绥屯为塔山左卫速黑忒都督之弟,他们都是扈伦国主都勒希(都尔机、都里吉)的同胞兄弟。他们最初都在江北,蒙古入侵,速黑忒战死,绥屯率残部返回并建寨于“开原边外四百里之混同江”附近的山上,称塔山前卫,绥屯子克什纳为都督,用速黑忒的敕书入贡,冒名顶替速黑忒,引起个别家族成员的不满,堂叔巴岱达尔汉夺权,刺杀了克什纳。克什纳都督第四子王中逃到哈达地,重整哈达部,并在哈达城的东山(依赤哈达)上建城一座,这就是哈达山城。如今山城保存完好,没有遭到大的破坏。王中后来因胜而骄,失掉民心,被部下刺杀。王中子年幼不能治事,于绥哈城(今永吉县大绥河附近)迎回克什纳长孙王台(王中侄)到哈达主政,正式建国称汗。这是明代东北地区建立的第一个女真人汗国(扈伦国仅称贝勒),在当时影响是很大的。不料王台胸无大志,帮助明朝镇压女真人,子孙更是不肖,争权内斗,很快灭亡。王台强盛时,在距山城二十里的清河岸边,依山建一座城堡,即哈达新城。同时,在紧临新城的山上,又圈筑一道石城,置宫室殿宇。新城在今辽宁清原县李家台乡,遗迹尚可辨识。就在这新旧两个城内,发生了一系列荒唐离奇的故事,因此传下《南关佚事》的“乌勒本”,说明纳喇氏祖先对哈达的倒行逆施也是深恶痛绝的,传讲“乌勒本”来批评他们,以警后人。
“叶赫兴亡” 讲的是明代塔鲁木卫海西女真建国称王并由盛到衰的历史传说故事,叶赫地在开原东北镇北关外,所以又通称为“北关”,同开原东南广顺关外的哈达毗连。叶赫与哈达是两个长期纠葛、无法分离的女真部落,他们互相残杀,内斗不已,双方斗得筋疲力尽,伤了元气,灭亡在所难免。“南关佚事”和“叶赫兴亡”虽然是两个本子,但内容基本一致,只能是各有侧重。
“叶赫兴亡”在我传承的近十个“乌勒本”中,是我最为关注的一个本子。它不仅内容丰富,故事性强,意境深远,还有很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闻,有不少与明清以来官私史料相悖之处,几乎包括了叶赫、哈达、辉发以及建州女真的全部历史传说。叶赫在“扈伦四部”中最后一个灭亡,灭亡的过程又异常惨烈,可是叶赫的家族又成为清朝的重臣,最后由叶赫纳喇氏两朝太后掌政,导致清朝灭亡,应验了叶赫贝勒金台石被杀前对努尔哈赤说过的话。7
从历史意义上讲,只有叶赫灭亡,才能说明女真民族走向统一,这为后来皇太极改女真为满洲奠定了基础。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东海女真三大主体族系8,吸收、包容部分他族民众,就是今天满族共同体。
从上个世纪60年代初,我就侧重整理这个本子,原始本记述得比较凌乱,多属提纲式的,整理时颇感费力。我先后整理成两个本子,第一个约15万字,定名《叶赫兴亡传》,接着又整理第二个本子,书名《东华外史》,约25万字,纳入了“南关佚事”内容。两个本子都是章回体,那时我就打算把“叶赫兴亡”、“南关佚事”和“扈伦秘史”三个本子合成一个大型说部《扈伦史话》,后因爆发了“文革”而中断。最初我的想法是,虽然下工夫整理,但不打算公之于世,留做家传,交给后人。我认为没有一个宽松的社会环境,是什么事也干不成的,当时的当务之急,是养命安身,克服困难,夹着尾巴做人,以待时机。
因为有这样的资料和经历,后来,我搞海西女真,即扈伦四部史研究时,并不局限于明清以来官方文献,而主要依据私人著述、田野调查、家传史料,通过比较研究,对照官修史书,找出疑点,发表个人见解和观点。这在当时恐怕不为一些专家学者所接受,但是到后来,我也看到一些这方面内容的专著,相关部分他们也使用我的说法或引用我的观点。我知道,一个新问题的提出,从不理解到被认同,需要一个过程、一定时间。当然,分歧争议也在所难免,那都属于学术范畴。
1990年春,现已故世的东北师范大学明清史研究所教授、著名清史专家薛虹先生找我商量,他同日本学术界约定,于同年秋冬之间在中国召开一次“清先史国际学术研讨会”,苦于拿不出新的东西。他说看过我的文章,很有突破性。他说:“你是扈伦四部的后裔,肯定有些家传,可不可以为这次会议写点东西,作为会议散发的材料?”我问了内容、形式、文字量和交稿时间,他说最好拿出一本专辑,具体情况让李澍田跟我谈。李澍田教授当时是吉林师范学院古籍所所长、“长白丛书”主编,办有学术刊物《长白学圃》,他给我的范围比较宽,没有内容、形式的限制,只要是“扈伦四部”内容,什么形式、体裁都可以。他在来信给我交底的话是:“文无定法,只要言之有据,论之有理,皆是佳作。”他的话让我产生错觉,我立时改变了一贯奉行的不外传的信念,决定利用这次会议的机会推出说部。
两个多月后,我拿出了《扈伦研究》手写稿,包括《探踪》、《文献》、《逸闻》三部分,重点附上《叶赫兴亡传》,全书超过35万字。《长白学圃》特辟“海西女真专辑”全文刊载。令我失望的是,我抱有很大希望的《叶赫兴亡传》未予发表,只公布了回目,并附上“待刊”字样。
事后,我找到李澍田,往回索原稿。他说,稿子先放那儿,以后要用。结果,不但未用,就连收入“长白丛书”出版时,也仅仅使用《长白学圃》刊发的影印本,“兴亡传”并未纳入,后来再去要原稿,丢失了。李先生退休后,我也找过继任者刁书仁先生,他说没看见,古籍所找不到。他让我还是找李澍田,别人不清楚。就这样,这部说部书稿彻底消失了。1995年8月,我去哈尔滨机场迎接日本文化考察小组时,老朋友细谷、加藤也曾提到过《叶赫兴亡传》的事9,问我什么时候能发表,我真是哭笑不得。
“兴亡传”说部稿的丢失,是一大损失,幸亏我整理过两个本子,尚有《东华外史》在,这次“满族说部”项目整理《扈伦传奇》,我就是使用《东华外史》的本子,否则,损失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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