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汲本校改考
1.汲本校改在顺治二年之后
汲本用公文纸印成。李致忠提出可以从公文纸来推断印书年代:“各级官府的文书档册都要有一段时间存盘保留,不可能随时处理,所以将之用来印书多在改朝换代之后。那种以公文纸正面痕迹作为版刻年份的确证是靠不住的。一般来说,公文纸正面痕迹所反映的年代,可以说明其版刻年份或印刷年份是后朝后代。”[7]汲本用明代公文纸印成,那么它的印刷时间必在入清之后。
庞树森《重修常昭合志·沿革志》[8]卷一:“顺治二年六月,安抚使周荃来收邑图籍。闰六月邑人抗薙发,令殴死。陈主簿举严栻起义兵。七月十三日,栻与清兵战南关,败绩,城遂破。八月,知县洪一纬赴任,为乡兵所困。十七日,清兵复至,栻战不利,军遂溃。洪一纬莅邑,颁条教,安民时。何凤祥、芮观等据福山参将萧世忠讨平之。”可知常熟入清是在顺治二年(1645)八月。此年毛晋四十六岁,毛褒约十二岁,毛表约七岁,毛扆五岁,冯武十九岁,陆贻典二十八岁。
在明末清初政局动荡的那一段时间里,农商等各项事业都受到了破坏打击,都需要一个恢复的过程。陈瑚《为毛潜在隐居乞言小传》:“变革以后,杜门却扫,著书自娱。”毛晋《重镌〈十三经〉〈十七史〉缘起》:“甲申(1644)春仲……岂料兵兴寇发,危如累卵。分贮板籍于湖边岩畔茆庵草舍中。水火鱼鼠,十伤二三……犹幸数年以往,村居稍宁……”这说明明末战乱确实对汲古阁的刻书事业造成一定的打击,迫使其一度中止。综上可知汲本必定产生在顺治二年以后。
2.汲本、汲扆本的校改都在康熙八年之后
清初陆贻典在其校元本《乐府诗集》跋中多次提到毛刻:
清康熙六年(1667),陆贻典第二次校《乐府诗集》,跋中称“此书毛氏刻本远胜元本,惜乎世无有识之者。”此年陆贻典五十岁,毛扆二十七岁。
清康熙八年(1669),陆贻典第三次校《乐府诗集》,跋中提及“余少时同孙子岷自,从定远借校毛氏刻本,距今已三十年矣,亦都不记忆也。惟毛氏刻本,亦出之牧翁宋刻,而与冯校往往不合。盖冯校失之略,毛校颇详,而末免引据他书,加以臆改,宜其相去径庭也。” 又提及钦远游校本“视冯本倍略。且似错以毛刻。”
据上可知,陆氏在1639年与友人孙江(字岷自)合校《乐府诗集》,即以冯校本校毛氏刻本。这里的“毛氏刻本”必是汲晋本无疑,1639年正是汲晋本刊印之年。此后,在事隔二十八年、三十年之后,陆氏两次重校《乐府诗集》的跋中,都又提到了“毛刻”。那么此时陆氏所见的“毛氏刻本”是汲古阁本中的哪一种呢?我们可以据陆校推得。陆校多称“毛刻作某”、“毛氏刻本作某”,我们将陆校中关于毛刻的校记辑出。(表略)
从以上所列陆校来看,大部分的“毛刻”都是汲晋本、汲本、汲扆本三本相同,但也有几条是不同的:
卷六十《刘妙容宛转歌》,汲晋、汲本作“低丝”,汲 扆 本作“低红”。——陆氏毛刻同汲晋、汲本。
卷七十宋鲍照《行路难》,汲晋作“今”,其它二种作“清”。——陆氏毛刻同汲晋。
卷七二唐赵微明《古离别》,汲晋作“远”,其它二种作“违”——陆氏毛刻同汲晋。
卷九十唐鲍溶《采葛行》,汲晋、汲本作“贾一作头”,汲 扆 作“头”。——陆氏毛刻同汲晋、汲本。
因此,陆氏所参“毛氏刻本”必为汲晋本。也就是说,在陆氏第二次、第三次校勘《乐府诗集》时,汲古阁并未有校改后的《乐府诗集》产生。陆氏在后两次校勘时都有其婿毛扆参入,如果汲古阁有校改的新版本出现,陆氏不会不参。所以我们可以把汲本和汲扆本的产生时间都放在陆校本之后。那么由此也可以确定汲本的刊刻时间在康熙八年陆氏第三次校《乐府诗集》之后。
3.汲本亦可能与汲扆本一样同出自毛扆
汲古阁的刻书事业持续了百年之久,大致前四十年由毛晋支撑,后六十年赖其诸子延续。毛晋五子--襄、褒、衮、表、扆,襄、衮早卒,毛褒约生于崇祯四年(1631),约卒于康熙十六年丁巳(1677);毛表生于崇祯十一年戊寅(1638),卒于康熙三十九年庚辰(1700);毛扆生于崇祯十三年庚辰(1640),卒于康熙五十二年癸巳(1713)。潘天祯《汲古阁主人毛晋诸子生卒年试考》一文描述了毛晋诸子与汲古阁后期的刻书事业:“晋卒后,汲古阁的事业,初虽由褒、表、扆兄弟继续,褒‘天性醇谨'(陈瑚《从游集》),享年不永,办不了多少事;表‘倜傥多能,治家斩斩,早见头角’(陈瑚《从游集》),虽可办一番事业,但志不在此,中年异趣,在医业上成为毛氏名医世家的创始人,也是贡献。独毛扆自始至终从事藏书、校书、抄书及修补毛晋所刻之书版五十多年,是一位汲古阁事业的主要继承人。”
毛晋卒于1659年,此年毛褒约28岁、毛表21岁、毛扆19岁。毛晋卒后,将汲古阁藏书及书版分发诸子 [9],汲祖本《乐府诗集》分与毛表,书板也最有可能分与毛表。那么汲本《乐府诗集》是否出于毛表之手?上文我们已经证明汲本的产生应在陆贻典第三次校勘《乐府诗集》之后,即康熙八年之后;康熙八年,毛表三十一岁,可能已经异趣从医了。“传至奏叔公,有不为良相而为良医之志。于是精研医理,活人无算。”[10]那么汲本的校改极可能亦出于毛扆之手。汲祖本在毛表处,汲晋本的书板也可能在毛表处,毛扆校改《乐府诗集》,可能是从其兄处借得旧版。毛扆从其兄处借版补勘,是有例可寻的。“乡知家刻有《忠义集》,因失去其版,无可得见。甲寅(康熙十三年)六月于伯兄处乱版中得之,喜甚。因令苍头拂尘涤秽,手为甲乙。甲乙甫竟,叔兄走笔来索其版,乃扆与叔兄者也。”据潘天祯考证,伯兄指毛褒,叔兄指毛表。[11]
(三)汲本述评
总体看来,汲本是汲晋本到汲扆本之间的一个过渡性版本,它订正了汲祖本、汲晋本的一些错误,但同时又沿袭了二者的许多错误,不及汲扆本校勘精审。它有两个明显的特点。第一,过渡性;第二,注重版本对校,改动多有版本依据。
汲本的过渡性明显体现在它对汲祖本、汲晋本都介于改与不改之间。它一方面改正了汲晋本刊刻时产生的大多数脱漏、讹误和臆改,一方面对这些脱漏、讹误和臆改又有所保留。相比之下,它对汲祖本的错讹的改动要比对汲晋本的改动少得多。
汲本在校改时有引据他书的倾向,但总体上更注重版本对校。它订正的最多的是汲晋本刊刻时产生的脱漏讹误和臆改,其依据是汲祖本(元本和王毛校所代表的绛宋本);它对王咸、毛晋出校的地方,一般仅据冯校、陆校补缺,不轻易改动,因为对王毛校的改动就可能意味着对绛宋本的改动。可见,汲本校改的特点是尊重汲祖本。
1. 对汲祖本、汲晋本的改动
1)改汲祖本的讹误
在第一节中我分析过汲祖本的缺陷在于绛宋本和元本的讹误,以及王咸、毛晋校勘时人为的错误,汲本对此都有订正。
2)据冯校、陆校改王毛错校漏校
第二,祖本脱,据他书补;或祖本与他书有异文,以意去取,据他书改
第三,订正绛宋之误
这种情况很少,汲本是比较忠实于毛晋、王咸的校记的,这在一定程度上就等同于对绛宋本的忠实。只有在毛、王之校与元本不同且毛王校显误时,方才改动。如卷七四梁张率《清凉》,傅宋、元本俱作“ 帐殿霭余晨”,王咸出校“帐”为“怅”,汲晋从王校作“怅”,汲本从元本改回“帐”。
3)改汲晋本的讹漏
通过上列事例不难不发现,汲本订正此类错讹的依据基本上都是依据版本,仅需依汲祖本(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元本)将之一一改回即可。
2.对汲祖本、汲晋本错讹的沿袭
虽然汲本做了比较大的改动,但对汲祖本、汲晋本的错讹仍然沿袭了不少。
1)沿袭了汲晋本刊刻时的脱漏讹误
2)沿袭汲祖本之误
汲晋本最明显的特点、也是其缺点,就是在没有版本依据的情况下凭空增添了不可胜计的臆改、讹误。汲本对此订正尤多。 通过上列事例不难不发现,汲本订正此类错讹的依据基本上都是依据版本,仅需依汲祖本(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元本)将之一一改回即可。
2.对汲祖本、汲晋本错讹的沿袭
虽然汲本做了比较大的改动,但对汲祖本、汲晋本的错讹仍然沿袭了不少。
1)沿袭了汲晋本刊刻时的脱漏讹误
2)沿袭汲祖本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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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国家文学信息网 2007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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