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委会下设有神棚、戏台、伙房、接待、书画、治安、焰火、财会等部门。庙会总负责人称会长。女性会员主要在神棚伺候“娘娘”,接待外村来过会的庙会组织。庙会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基本都是男性会员。与会长老贾相似,多数积极参与组织庙会的男性并非因为他们是虔诚的信徒,而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村子的庙会是祖宗留下的,是不能轻易就舍弃的财富和传统,自己热心张罗庙会是积德行善、做好事、为大家造福。
21世纪以来,娘娘庙会的规模日渐扩大。神棚的搭建也日趋繁复。2001年和2002年,娘娘庙会的神棚坐南朝北,从北到南分四进。神棚的大门横额是“积德造福”四个字。神棚的第一进主供“娘娘”,其面积占了整个神棚的1/3,在“娘娘”行身的正前方上空悬挂着毛泽东的画像;第二、三、四进都供有不同的主神,并分别有一个来自梨区他村的“香道的”给香客看香。整个神棚共计有108幅神马,标示着遍及天地三界十方的神灵。
近几年,娘娘庙会组织每年平均要前往附近约40个村庄过会。在五月二十八、二十九两天,曾经参加过娘娘庙会的村庄的庙会组织都会前来“回访性”地上香。这些庙会组织称谓不一,通常都打有表明自己所在村落、或信奉的神灵的会旗,如“××会”、“××合会”、“××善会”或“××庙会”等。由于都是前来上香,后文皆以“香会”称之。“香会”的人数通常在十多人到四五十人之间,有领头的(常提着香纸以及供品),有一般成员,也有敲铛、鼓、钹、镲、锣等的人组成的乐队,成员以中老年人为主,女性稍多。
如同前往他村过会受到的礼遇一样,对于这些前来过会的香会,娘娘庙会组织都有十分隆重的欢迎仪式。2002年五月二十八早上8∶40,负责接待香会的娘娘庙会的会员们汇聚在神棚门口,女性会员手执红绿旗幡,腰系红色、绿色或紫色的绸带,四五位男性会员则组成一个乐队,他们在一位精通接待礼仪的女会员的带领下,迎接各村香会。当看见前来过会的香会行至距离神棚约30米时,迎宾队伍的带头者便双手端着干供,举到额头,脚下和着乐队鼓点迈着禹步迎上前去,其他女会员一手挥动腰间的长绸带,一手挥动手中的旗幡或者扇子排列成行,跟随其后,乐队则在最后。双方的带头人相遇时,先是交换一些干供和黄裱纸,然后在鼓点的伴奏下原地走禹步约两分钟,接着,再按照同样的步伐,迎接者后退,被接者前行。至神棚门口,迎接者自动让开,准备迎接下一拨香会。
在神棚门口的神案前,前来过会的香会领头人呈上供品、香纸之后,香会成员遥对神棚内的娘娘,在持铛的唱诵者的引领下、在鼓乐声的伴奏下,齐声唱诵经文,号佛“南无阿弥陀佛”,最后一齐跪拜。其中,香会的一个代表把该香会要给的香油钱、斋钱(每人2角钱)交到娘娘庙会设在神棚门口的接待处,顺便把自己过会的会旗留在这里。之后,香会的成员会化整为零,纷纷进神棚烧香上供,或者找亲友聊天。
每年五月二十八、二十九两天的上午,间杂在这些香会组织之间前来的还有武术战鼓队等表演性极强的武会。这些武会人数多在三四十人,着装统一,敲鼓者一般是男性,其中不乏小孩,表演武术者男女皆有,有的甚至是清一色的女性。武会均乘坐卡车前来,车上悬挂着写有联系电话的大幅会旗。一个村子为把自己村的庙会办得热闹些,经常要邀请更多的武会前来表演。由于有些许的报酬,这些附近村落中的武会往往也会不请自到。如果两个战鼓队同时到达,双方就会在暗地里较劲,鼓声一浪高过一浪。一时间,前一天还有些空旷、稀疏的村子一下显得拥挤、局促起来。
与神棚外的欢腾不同,炙热、香烟弥漫的神棚内则是另一番肃穆的景象。各色生活失衡者、种种处于非正常状态的求助者虔诚地、也是焦灼地与“香道的”一起看着香的燃势,在热望中期待或聆听“香道的”评说。“香道的”和梨区庙会有着密切的互惠关系。庙会为“香道的”扬名,“香道的”则为庙会吸引更多的香客,从而给庙会带来更多的收益,并宣扬庙会主祀神的灵验。因为求助者给的是功德钱,“香道的”分文不取,而是全归庙会;同时,只要是在庙会看香,不论附体的神灵或仙家是何角色,人们就认为这个“香道的”是在替该庙会的主祀神行善。由于生命机会的不等引起的生活失衡者比比皆是,在一定意义上,个体不对等的生命机会、失衡者和“香道的”三者及其相互之间的互动共同成为梨区庙会的核心。
庙委会所请的庙戏和五月二十九晚上燃放的焰火其本意都是称颂“娘娘”及众神的。在开戏之前,戏班必须先到神棚中参拜“娘娘”。娘娘庙会没有集市,除两三个卖西瓜和冰糕的小摊之外,再无别的货摊。因而,包一场戏来许愿或还愿,是既令他人敬重、也让当事人脸上有光彩的事情。庙会期间,庙委会将包戏还愿的村民的名字用大红榜写出来,贴在了主街道两侧,格外耀眼。虽然烈日炙烤,戏一开演,在条件简陋的戏台下还总是挤满了观众。另一方面,不参神、演出质量也不高的现代歌舞是庙委会为不喜看戏的年轻人安排的,但与五月二十九晚上夜空中争妍斗奇的焰火一样,二者都使村民们热情高涨,整个村子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之中。
这样,娘娘庙会的时间内容也就大致有神圣和世俗的不同,上午常与神圣相对,下午、晚上常与世俗相随。在神圣的时间,人们带着敬畏和虔诚的心取悦于神、求助于神。人们的跪拜、表演、唱诵经文,烈日下的鼓声、汗滴,神棚内燃烧的香、纸交织成神圣的非常状态。通过与神的交流和对神的感知,人们获得一种短暂的永恒存在的感觉,我成为非我,在与日常生活断裂的同时也重获世俗生活中生存的勇气与力量。因此,神圣时间是慰藉性的、迷狂性的,永恒并通向永生的。在世俗的时间,人们常以看戏、聊天等自己喜爱的方式放松身心,或者直接迅疾地回到日常的奔波忙碌之中。这样,世俗时间是流逝的、可量化的、有章法可依的,是短暂的并很快就会死亡的。
对于特定空间和特定时间,同处于其中的宗教人(homo religious)与非宗教人对神圣和世俗的体验并不相同[9] (P118—125)。娘娘庙会这种神圣与世俗时间的分界对于不同的人而言,其体验也截然不同。对于闲散的老者和暂时还不需担负生活重担的小孩,对于求助者、“香道的”和庙委会成员,这种分类区别体验是不同的。前者怀着旁观和娱己的心,在娘娘庙会这个时空体验到的更多的是世俗的一面;后者怀着感恩的心,以不同的方式簇拥着以“娘娘”为代表的神灵,体验到的更多的是神圣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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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俗学论坛•北京师范大学版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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