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最近友人黄石先生,在《青年界》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植物的神话传说的论文[2],我读了深感到愉快。黄先生为了要证明中华民族的神话资料,在质或量上,并不象近人所揣测的那样穷乏,于是,便把个人在杂记书中所辑出的关于植物神话传说方面的材料揭示于众。黄先生文章的末段说:“以上七节,是作者费了不少的工夫才勾稽出来的”。或者有人要怀疑这话的过于夸大也未可知,但我却因这而更敬重作者努力于这门学艺的苦心。从大体上说,作者在这篇论文中是相当地完成了他的主要任务的——即由植物神话传说方面的材料,大略证明了中国向来神话的蕴藏是并不贫乏的。
黄先生在那文中所举出七则神话的材料(《湘妃竹》、《龙须草》、《相思树》、《并枕树》、《断肠花》、《宫人草》、《椰树》),都是属于解释性方面的。对于某种事物,从它的名字、形态、德性各方面,分别予以“故事式’的说明,便是这种神话的特征。这在“故事学”上的术语,叫做“原因论的神话”(Aetiological Myths)或“何故如此故事”(Why-so-Tales)[3]。神话区域中,所谓“天然神话”和“文物神话”的大部分(至少一部分),是属于这种型式的。我国古来关于这方面的植物神话传说,恐怕量和质方面,都是值得重视的。但因种种关系(例如不被文人所采录,或随所记录的文籍的散亡而散亡等),遗留到现在的不大多,这是不可掩饰的事实。但黄先生的文章给我们指明,它虽然较贫弱,却并非没有相当数量和可注目的美质的。
除黄先生所列举的以外,在古记录上关于这方面的材料,尚有若干可供我们采辑的。试略就笔者个人一时所记忆到或手边检得的抄录出来,间或附以简单的论绎。这工作,与其说是为补充黄先生勾稽的遗漏,毋宁说是在加强他的论证和酬答他为学艺的殷勤。
㈠ 蘨草
最初使我们想起的,是蘨草的故事。这故事,依现在所能见到的较古的记录,是在《山海经》上。《中山经》云:“……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日女尸,化为蘨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丝。服之媚于人”[4]。
旧称晋张华所著的《博物志》上,有象下录一段记载:“右詹山,帝女化为詹草。其草郁茂,其萼黄,实如豆。服者媚于人。”[5]我们以为这里所说的“詹草”,就是前文所引《山海经》中的蘨草,该没有什么疑义的吧[6]。
和张华同朝代(晋)的干宝,在他所著的《搜神记》上,也有着这么一则记载:“舌 垂山,帝之女死,化为怪草。其叶郁茂,其华黄色,其实如兔丝。故服怪草者,恒媚于人焉。”[7]在这里,只有山名和草名的不同而已,其它部分的叙述,是大抵和前两者一样的。
还有一些我们认为和蘨草故事极有关系的记录。唐李善在《文选》注中所引的宋玉《高唐赋》日:“我帝之季女,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于巫山之台。精魂为草,实曰灵芝。”[8]又晋人张方《楚国先贤传赞》云:“帝之季女,名日瑶姬。精魂化草,实为灵芝。”[9]关于帝女化草的话,在这两则记载上,虽然也是很简略的,但比起前面《山海经》以下的三则,不能不说是较为具体了。蘨草(或瑶草)和灵芝是否为同一物,自然是很大的问题,但认“女尸故事”和“瑶姬故事”,是同一神话的异传,至少二者在“传承”上是有着若干关系的,这不见得是很附会的意见吧[10]。
又有人曾引习凿齿《襄阳耆旧传》“赤帝女曰姚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的话,以注释《山海经》女尸化草的故事[11]。我们不敢断定二者本来毫没有关系,但是蘨草故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女尸或女魂的化草,而那传中没有显明提及,所以只好把它暂时抛开了[12]。
汪绂云:“此(按指蘨草故事)如虞姬化为虞美人草,女子怀人,滴泪化为秋海棠之说。”[13]这可算说出了我们现在所要说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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