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传统的一个意义是它属于过去却不断作用于现在。本文提出中国叙事传统形成于先秦时期,其主要依据为先秦叙事在中华民族叙事思维上打下了根深蒂固的烙印,其形态、倾向与特征对后世叙事发生了深刻影响;由于处于中国叙事史上的拓荒阶段,先秦叙事播下的许多种子为后世叙事提供了丰富的生长点,它建立的一系列范型亦获得了绵延不绝的发扬光大。
[关键词] 叙事;传统;先秦
中国叙事传统形成于先秦时期,这一认识源于对先秦时期各类“含事”材料的具体分析和全面探讨。在前一时期的工作中,本人通过仔细寻找叙事行为发生、成长与壮大的痕迹,研究诉诸各类传播媒介的叙事形态,观察传世典籍的贡献与影响等,初步勾勒出了中国叙事传统的基本轮廓。为了更集中地阐明这一认识,我将研究中的诸多心得系统归纳为以下四点:
第一,在先秦叙事中,叙事诸要素由朦胧走向清晰,对叙事行为的驾驭逐渐成熟,其中记言能力的迅速成长尤为令人瞩目。
叙事的基本要素为时间、地点、人物和事件始末,甲骨上的卜问记录虽与通常意义上的叙事有一定距离,但问事者已经用独特的格式为容纳这些要素留出了空间,有些卜辞已经出现细化倾向。卜辞开启了一种从问答导入正文的叙事程式,作为一种以神明为受述者 (narratee)的文字通讯,叙事在这里被赋予高度的严肃性与神圣性。青铜铭文扩大了叙事的规模,逐步规范了 “由大到小”的时空表述次序,事件始末在铭文中获得了相应篇幅,人物面目也逐步变得清晰。值得注意的是,铭文的记言艺术有突出的发展,一些铭文中“王曰”、“王若曰”的内容占据了主要篇幅。雄辩、生动和个性化的人物语言,构成了铭文“言胜于行”的特点,并由此呈现出一定的戏剧色彩。青铜铭事奠定了 “人神共鉴”的铭事传统,从这以后,在大型硬质载体上铭勒文字不单意味着牢固地记录事件,其仪式上的意义还隆而重之地将所记内容昭告天地神明。
在《尚书·金滕》、《诗经·卫风·氓》等优秀的叙事篇章中,开始出现连贯的事件与完整的故事,也可以看到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金滕》对成王三项举动 (“查验祷词”、“执书以泣”和“出迎周公”)和故事结局(“偃禾尽起”、“岁则大熟”)的叙述,说明古人已萌生记事须首尾兼顾的思想。《氓》对故事全过程的记述细致而周详,所展示的人物情感相当细腻。以《左传》为代表的史传运事,表现出古人已经能熟练地记述线索复杂、时空跨度大的历史事件。《左传》对行动的叙述可与记言媲美,重耳兴霸故事延续24年,左氏将这个故事放在分别代表5个阶段的5年内集中讲述,天才地解决了依年布事与事系于人的矛盾。记言艺术在诸子之文中攀上高峰。《庄子》的人物语言瑰丽奇伟,多含耐人寻味的反讽音调;《战国策》的说辞呈现出一种敷张扬厉、辩丽恣肆的雄辩风格,令人叹为观止。《论语》中夫子之言迂徐柔缓,却能产生出点睛夺魄般的效果,这种以精粹之言为 “眼”的语录体叙事对后世之文影响甚大。在记言艺术高度发达的古代,对话体小说必然在其他小说形式之前成熟。即使用现代观念来看,《庄子·盗跖》也是一篇颇为规范的对话体短篇小说,它的开篇与结局均为孔子与柳下季的对话,故事的主体则是孔子与盗跖的对话,其中盗跖对说辞的痛驳长达一千余言。就结构的严密与对话的精彩而言,《盗跖》与后世名篇相比不遑多让。屈原笔下丰满浮凸的女性形象,标志着先秦叙事中人物形象的塑造达到了新的水平。《九歌》中山鬼、湘夫人等形象的主要秉赋,那 “既含睇兮又宜笑”的绰约风姿,那“思公子兮未敢言”的脉脉柔情,孕育了宋玉《神女赋》中绝代佳人的艺术胚胎。作为中国叙事史上首次用浓墨重彩妆扮出台的丽人,这些人物身上带有泥土芬芳的风流气息,熏陶了后世一大批女性文学形象。
先秦时期叙事诸要素发育顺利,它们为后世叙事进一步成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世界各民族的叙事史上,这种较高水平的起点一般都会被后人视为值得自豪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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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文艺学网 2007-07-02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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