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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原始人设想神们是聚族而居的,他们住在极高的山上,如同希腊神话里的奥林帕斯山一样。中国神话也有这种观念。《山海经》中所说的昆仑,是“帝之下都”,是众多的神们居住的一座神山。昆仑山上居住着西王母,陆吾,开明兽,猛兽、怪鸟、奇树等众神,“尚可想见中国北方(后来也加入北中部)人民的原始宇宙观”。茅盾论道:“大概中国神话里的昆仑的最初观念,……正好代表了北方民族的严肃的现实的气味”;而昆仑神话一旦传到南方民族中,便加上了许多美丽梦幻的色彩,于是在《离骚》里就被塑造成了“昆仑玄圃”。北方民族重现实,而南方民族重玄想,这既是民族性格,也是形成宇宙观基点。
(4)原始人受了自然界的束缚,活动范围十分狭小,因自然界的阻隔而不能到达的地方,便是他们产生好奇心和驰骋幻想的地方。茅盾认为,不同生活环境、气象条件以及不同生活经验的民族的神话,不仅有着不同的幻想,甚至表现出不同的宇宙观。茅盾举出烛龙的例子。王逸对《天问》:“日安不到,烛龙何照?”注曰:“言天之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而在《山海经》中却把“烛龙”作为神名:“钟山之神,名曰烛阴(郭注曰:烛龙也;是烛九阴,因名云),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对于钟山之神的神名,王逸和郭璞的解释是不同的。“根据了《天问》的王逸注和《淮南子》,我们可以想象北方民族对于辽远的北方的观念是如何了。这个日光不到的地方,不论是名为烛龙也好,章尾山也好,钟山也好,总之,是等于北欧神话的尼非赫姆那样凄惨阴森的地方。……反之,气候温和地方的原始人,对于辽远地域的想象便不同了。” 在那里,也许是乐土或仙乡、福地,如中部民族设想的远方的终北、华胥、列姑射,就是这样的乐土。[10]
茅盾的中国神话研究,特别是在中国神话的“再造”(重构)和开天辟地创世神话的研究上,提出了许多重要的见解,多有建树,达到了相当成熟的境界。他引进并运用人类学派的方法和理念于中国神话研究,如运用原始思维的原理和比较研究的方法以解决中国上古神话的问题,在学理上为中国神话学的学科建设奠定了相当的基础。当然,在他的时代,神话学还是一门年轻的学问,材料的积累和学理的探讨都还很不完善,也给他设置了局限,譬如他对神话的分类,还只是划分为有关自然的神话和有关社会的神话两大部类六个类别,在研究创世神话时,还停留在将宇宙起源神话大略确定为“创造——破坏——再创造”的模式上,而未能像后期的神话学家们那样进行更为细致的分类与研究。
注释:
[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鲁迅全集》第8卷第1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12月版。
[2]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茅盾全集》第28卷第179~180页。
[3]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茅盾全集》第28卷第29~30页。
[4]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茅盾全集》第28卷第193页。
[5] 参见顾颉刚《讨论古史答刘胡二先生》,《古史辨》第1册第121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
[6]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茅盾全集》第28卷第196~197页。
[7]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茅盾全集》第28卷第218页。
[8]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茅盾全集》第28卷第192页。
[9]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茅盾全集》第28卷第221页。
[10] 茅盾《中国神话研究ABC》,《茅盾全集》第28卷第224—2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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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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