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茅盾把中国神话划分为北中南三部的理念,在中国神话学的学科建设上是颇有重要意义的。他写道:“现存的中国神话只是全体中之小部,而且片断不复成系统;然此片断的材料亦非一地所产生,……可分为北中南三部;或者此北中南三部的神话本来都是很美丽伟大,各自成为独立的系统,但不幸均以各种缘因而歇灭,至今三者都存了断片,并且三者合起来而成的中国神话也还是不成系统,只是片段而已。”[4] 尽管在茅盾之前,学界已有人提出盘古神话是南方民族的神话,[5] 但“南方”(地区、民族)通常指的是湘沅地区,而更南的南方——两粤地区(民族)的神话资料一向披露得较少,基本上还没有进入学者们的视野之中,所以茅盾第一个提出,把“湘沅之间”的神话即《楚辞》内的神话称作南方(或南方民族的)神话,是不准确的,真正的南方(或南方民族的)神话,应是“更南方”(两粤地方的)民族的神话,盘古的神话就是产生在南方而后渐渐北行的。
茅盾写道:我们可以相信,当神话尚在民间口头活着的时候,一定有许多人采之入书,但已不可深考了。我们现在只知道直到离神话时代至少3000年的战国方有两种人把口头神话摭采了去,一是哲学家,二是文学家。这两种人对神话的保存做出了很大贡献。
哲学家方面,《庄子》和《韩非子》都有神话的断片,尤以《庄子》为多。今本《庄子》已非原形,外篇和杂篇,佚亡的很多。所以保存着的神话材料如鲲鹏之变,蜗角之争,藐姑射的仙人,十日并出等,已经不很像神话,或者太零碎。然据陆德明《庄子释文序》则谓《庄子》杂篇内的文章多似《山海经》,或类占梦书,因其驳杂,不为后人重视,故多佚亡。又郭璞注《山海经》,则常引《庄子》为参证。可知《庄子》杂篇的文字很含有神话分子,或竟是庄子的门人取当时民间流传的神话托为庄子所作而归之于杂篇。《列子》虽是伪书,然至少可信是晋人所作;此书在哲学上无多价值,但在中国神话上却不容抹杀;如太行王屋的神话,龙伯大人之国,终北的仙乡,都是很重要的神话材料。也都是被视为哲学而保存下来的。文学家采用神话,不能不推屈原为首。《离骚》和《九歌》保存了最有风趣的神话;《天问》亦包含了不少神话的片断,继屈原的宋玉亦采用神话;‘巫山神女’的传说和冥土的守门者‘土伯’的神话,都是宋玉保存下来的可贵的材料。《淮南子》流传了‘女娲补天’和‘嫦娥’的神话,又有羿的神话。故综合地看来,古代文学家保存神话的功绩,实在比哲学家还要大些。他们一方面保存了一些神话,一方面自然亦加以修改;但大体说来,他们还不至于像古代史官似的把神话完全换了面相。
除了哲学家和文学家们保存了很多神话材料外,他还提到史家左丘明和一些野史的作者。关于左丘明,他说:“左丘明也好引用神话传说,然而在他以前的史官早就把大批神话历史化而且大加删削,所以禹、羿、尧、舜,早已成为确实的历史人物,因此左丘明只能拾些小玩意,例如说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6] 关于野史作者,他举出采用了“南蛮”的开辟神话的三国时徐整;把盘古列为三皇之首的宋胡宏(《皇王大纪》);《路史》的作者宋罗泌和《绎史》的作者清马驌。此外,茅盾辟出一节的篇幅专讲《山海经》这部保存神话最多的书以及历代学者对其进行的研究,对《山海经》神话学多有建树。
茅盾提出中国神话的“再造”(重建)之后的80年间,许多神话研究者都在以不同的立场从事着这项工作,迄无间断,其间许多考古发掘,包括在长沙子弹库发现的楚帛书创世神话、马王堆发现的楚帛画等重要材料,但至今仍然没有把断裂了的和失落了的中国神话系统重建起来。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文章来源: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