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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于1925年1月10日 出版的《小说月报》第16卷第1号上发表了所撰《中国神话的研究》(署名沈雁冰)。这篇写于1924年12月11日的文章,是他研究中国神话的第一篇长文,也是他运用欧洲人类学派的神话理论以阐释中国神话问题的首次尝试。他在论述中国神话之前,先援引了安德鲁·兰(Andrew Lang, 1844~1912)和麦根西(A. Mackenzie,通译麦肯齐)的主要观点,作为他论述中国神话的理论根据。他写道:
神话是什么?这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明白的。如果我们一定要一个简单的定义,则我们可以说:神话是一种流行于上古时代的民间故事,所叙述的是超乎人类能力以上的神们的行事,虽然荒唐无稽,可是古代人民互相传述,却确信以为是真的。
神话是怎样发生的呢?这也有多种说法。已死的解释,我们不必去提及,单讲还活着的解释;安德鲁·兰以为神话是原始人民信仰及生活的反映。他说原人的思想有可举之特点六:(1)为万物皆有生命思想情绪,与人类一般,(2)为呼风唤雨和变形的魔术的迷信,(3)为相信死后灵魂有知,与生前无二,(4)为相信鬼可附于有生的或无生的各物,而灵魂常可脱离躯壳而变为鸟或其他兽以行其事,(5)为相信人类本可不死,所以死者乃是受了仇人的暗算(此思想大概只有少数原始民族始有之),(6)为好奇心。原人见自然界现象以及生死梦睡等事都觉得奇怪,渴要求一个解释,而他们的智识不足以得合理的解释,则根据他们的蒙昧思想——就是上述六种——造一个故事来解释,以自满足其好奇心。麦根西也说,神话是信仰的产物,而信仰又为经验的产物。他们又是自然现象之绘画的记录。人类的经验并不是各处一律的,他们所见的世界的形状以及气候,也不是一律的。有些民族,是在农业生活的基础上得进于文明的,于是他们的信仰遂受了农业上经验的影响,而他们的神话亦呈现农业的特色。……
故据上述兰氏和麦根西氏之说,我们知道各民族在原始期的思想信仰大致相同,所以他们的神话都有相同处(例如关于天地开辟的神话,日月以及变形的神话等等),但又以民族因环境不同而各自有其不同的生活经验,所以他们的神话又复同中有异。观于一民族所处的环境以及他们有过的生活经验,我们可以猜到他们的神话的主要面目。[3]
茅盾在引用了上面安得鲁·兰氏和麦根西氏有关神话的界说和基本观点之后,直截了当地说:“我们根据了这一点基本观念,然后来讨论中国神话,便有了一个范围,立了一个标准”。可见他是把人类学派神话学的基本观点当作他的神话研究的原则和方法来对待的,足见其重视。他根据兰氏的原则,理出来研究中国神话的“三层手续”(即三条原则):
第一,区别原始神话与神仙故事。中国神话不但一向没有聚成专书,散见于古籍中的,也非常复杂零碎,而许多古书涉及到的神仙故事,大半不能“视作中华民族的原始信仰与生活状况的反映”。他说:“应用兰氏对于神话的见解,以分别我们所有的神仙故事何者为我们民族的原始信仰与生活状况的反映,何者为后代方士迎合当时求神仙的君主的意志而造的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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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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