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形象构成
提到天鹅,就自然联想到哈萨克情歌的形象构成特点。各族情歌的比、兴手法都有独具的特点,哈萨克情歌也不例外。哈萨克族世代生息在天山山麓,美丽牧场的风光,生产、生活中常见的事物形象,都被歌手摄入情歌,做了抒情的天然材料,构成了一幅幅迷人的风情画。蓝天、白云、高山、岩石、风雪、小溪、湖畔、河滩;青松、云杉、鲜花、雪莲;日出、日落、月缺、月圆;晚霞、星光、苇荡、草原;天鹅、松鸡、白尾鹞;白鸽、雄鹰、野鸭、大雁;蝴蝶、夜莺、百灵鸟;骆驼、羊羔、小花鹿;狐狸、松鼠、小羚羊;还有各种毛色的骏马,都在怀念歌中构成了美的诗歌形象。独特的自然景物成为表述爱情的最佳素材和背景;别具一格的静态画面和动态环境,成为抒发深情的导线。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哈萨克族牧民特异的风俗画面构成了情歌的主体,使情歌的民族特色显示得更为强烈。许多情歌描绘了情人的阿吾勒(牧村)和情人居住的白顶子毡房;许多情歌唱着那驼背上驮着迁走的房毡,留恋着那迁移后空地上留下的死火塘;描绘那远去的牛车咿呀,驼铃叮当。歌保唱着那姑娘剪下的发梢,捻成的五色丝线;描绘那小伙子手中装饰着铜环和细银丝的马鞭,镶白银的辔头,长长的马靴筒,臂上驾着白尾鹞。歌中还描绘了姑娘的素白的或艳红的裙衫,又长又黑的发辫和花帽上高高的鹰毛飘颤。情歌中还摄入了弹东布拉,吹奏木笛色勃孜鄂和嘹亮的歌声在爽风中吹散。歌中唱到了印在小伙子颊上的唇印和一对情人用来同饮马奶子的碗。……这些独具哈萨克风情的民俗场景,成为抒情的动人形象。
做为抒发爱情的歌,选取什么样的素材做为诗的形象,自古以来便是各民族民间诗歌美学中的重大课题。纵观我国各民族民间诗歌传统,历来都是以代表本民族典型生活样式的朴素形象做为诗歌的构成因素的,哈萨克族情歌更是如此。哈萨克情歌形象的天然基础,首先是真正的牧歌。请听这一首首游牧生活写照的情歌吧!
白云覆盖雪山,
驼铃叮当、牛车咿呀声欢;
迁移草场人不是别人家,
马背上那英俊的身影就是我放牧的侣伴。
唱一曲山歌为你送别呵!
遥祝你此去一路平安!
骆驼驮着帐房毛毡,越过了高山,
山顶上的白云送你走向辽远的草原;
我俩的距离虽然愈来愈远,
我俩的心却总是印成一片。
每当赶上马群把家搬,
我骑着骏马漫游草原;
总是顺着小路来把你看,
你是我心上的人啊!
我日夜都把你牵挂在心间。
逐水草而游牧,这是构成哈萨克情歌创作的最基本的背景形象,歌中所唱的爱的思绪和离愁,几乎都离不开这阿吾勒和白毡房的转移。许多情歌都用迁移起兴,引发激情。“月亮照着你远去的身影,我怎舍得你踽踽独行?”;“我家的毡房决定迁地南山,带上猎鹰犬就要起程”;“美丽的奥依姆姑娘,悄悄地搬向过冬的草场”;“马蹄声,过山了,把我的心儿带走了”;“我骑上5岁灰走马慢慢行走,离开你的毡房我一步一回头”;“我赶着马群翻过这座座荒山,山脚下一只驼羔孤孤单单”;“姑娘,我翻山涉水来了,为什么找不到你的帐篷”;“我的家就要搬到阿力玛地方,这是胡大的安排,谁能抵挡?”这许许多多吟唱,都在描绘哈萨克族世代生产生活最大的背景形象——游牧。
许多诗歌研究者与这种游牧生活相距甚远,所以往往把歌中这些景象,统称之为“异族风情”加以赞赏;其实,这些描绘正是哈萨克族世世代代日常生活画面最朴素的写照,它除了充分体现北方骑马民族民间文艺最淳厚的美学原则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感到“异”样的情调。
哈萨克情歌中所有具体的形象,都是为装点他们朴素美的草原爱情生活而描绘的。像歌中唱到的天鹅湖,并不是什么冥想出来的幻景形象,而是最能贴切地传达爱情信息的真实景象。有一支名为《相伴》的歌,开头唱到:“不到深秋时节,天鹅舍不得离开湖畔”,以此比喻在风雪寒天的天山小路上,美丽的姑娘在小伙子心中相伴。另一支歌唱道:“天鹅恋着湖水,星星伴着月亮,我的心哟,跟着姑娘。”一支名为《心愿》的歌唱道:“白天鹅飞上蓝天,它的影子离不开湖面”,用来形容形离影不离的深情。《在湖畔等你》唱着“我的毡房搭在湖边,对对天鹅戏水在湖面”,“我的毡房搭在湖边,对对天鹅交颈栖息在芦苇边”,用来唤起姑娘的留恋。《想起我的情人》唱着“太阳落下西山,天鹅群飞过了青草滩”,用看到天鹅的形象联想了对情人的怀念。更有一支叫做《把心里的话儿拴到天鹅脚上》的歌,奇妙地勾画了天鹅传话的形象。
从巴札上买回一包五彩丝线,
编来绕去捻成五色丝线绳;
用它把心里的话儿拴到天鹅脚上,
托它去传达心底的深情。
在情歌中,天鹅的形象从来都是用来直接比喻姑娘的。虽然在种种明喻、暗喻中,也常有用“仙女下凡”、“十五的月亮”等做为比喻姑娘的形象,但是都没有草原上空婀娜多姿的天鹅形象更适宜恰当。《美丽的姑娘》中唱道:“当你到河边去汲水,像白天鹅落在湖上”;《爱打扮的姑娘》中唱道:“如果有人问我她长得怎么样?就像一只白天鹅落在了绿草滩。”
和天鹅形象相媲美的,在歌中常常出现的“褐色的雁”、“翎鸭”、“白鸽”、“百灵”、“小花鹿”。这些水禽、飞鸟、小兽都是天山牧场上激发爱情的最好形象。由此,倒使人联想我国古代《诗经》情歌中“关关睢鸠”、“呦呦鹿鸣”的形象描绘,彼此何其相似。
从民歌的形象思维特征认识哈萨克情歌,可以看出民间艺术形象的基本方法是朴实无华的自然联想,是一种民间文学传统中的移情手法。只是哈萨克情情歌所表现出来的移情形象具有民族生活色彩更加浓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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