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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送神、扫尘
在进入年节阶段,不仅要驱除鬼邪,连驻守人间的神灵也需送归天界,人间享受一段无神无鬼的自主时间,如果依照通过仪式理论,这段岁之余的时间就是过渡或“阈限”阶段。有的地方,腊八日神已离开人间,多数地方送神的日子从腊月二十三、二十四开始,最主要的是送灶神。灶神祭祀,古代在腊日举行。《荆楚岁时记》:“其日,并以豚酒祭灶神”。[6](121在腊月二十四,晋人周处《风土记》:“今吴中以腊月二十四日夜祀灶,”灶神第二天上天汇报人间一年情况,所以先期祭祀送行。[10]《辇下岁时记》说唐代长安人在大年夜,“请僧道看经,备酒果送神,贴灶马于灶上,以酒糟抹于灶门之上,谓之‘醉司命’。”[11]后世定在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这天人们在灶前设祭,摆上给灶神食用的灶糖、菜肴,及灶神上天乘马所需青豆草料等供品。范成大《祭灶词》:“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19](P 70)清代苏州“念四夜送灶”,除了常备供品外,还有制作“灶神之轿,舁神上天”[20](P215)。除灶神外,其他诸神也在送别之列,古代蜡祭就是一次对百神的总祭,也是对旧岁诸神的送别。所谓“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21](P696),大约是让神灵归于静止。苏州对百神先祭后送,“择日,悬神轴,供佛马,具牲醴糕果之属,以祭百神。”[20](P213)送神之时,多放爆仗,有单响、双响、一本万利等名称[20](P213-214)。诸神上天之后,人间从此进入新旧时间交接之间的空档期,俗称“乱岁日”。行事不必有吉凶的考虑,可任意选择时日。“自二十四日起,俗谓百无禁忌,民间婚娶多萃于此时,鼓乐之声喧闻里巷。”[12]扫尘本来是忌讳触犯神灵的,现在可任意清扫。
扫尘,是年终除旧迎新的通过仪式之一,它同样是岁末的时空净化仪式,人们尽量将屋内上下,四壁角落,柜顶柜底清扫干净。清洁屋宇的扫尘虽然是实际的卫生行为,但在古代民众岁时生活中它是祭祀活动开始前必须进行的空间净化活动,具有清洁、净化人居空间的象征意义。在重视祭祀礼仪的周朝,清洁斋戒是必备的环节。东汉崔寔《四民月令》记:“前除二日,齐馔扫涤、遂腊先祖五祀。”[22](P109)在除夕前两天,人们斋戒扫除洗涤,为腊祭准备。魏晋隋唐未见年节扫尘的记载,依照常理,岁末应有房屋清洁行为,大约人们重视驱傩,还没有将扫尘视作年节民俗仪式。南宋在“月穷岁尽之日”,士庶人家,“俱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11](P45-46)明清时期一般在腊月二十四送灶神之后扫尘,民间这时说灶神上天,家中清扫无所顾忌。清代苏州称为“打尘埃”,又称“除残”。时间在二十三日、二十四日及二十七日。蔡云《吴歈》云:“茅舍回春事事欢,屋尘收拾号除残。太平甲子非容易,新历颁来仔细看。”[20](P212)江苏太仓,“二十四日,拂屋尘,乞儿涂面执竹枝傩于门。”[13]河北南皮二十四日“扫舍,稚童饰鬼面傩戏”[14]。扫尘与驱傩在这里结合为一。北京人在送灶神后,扫除祠堂屋舍,糊裱窗格。天津宝坻称扫尘为“扫舍”,未扫之前,先祷告说:“土地奶奶躲躲儿,扫了房子供果儿。”[23](P 66)如果是祭灶之后,就没有这个顾虑了。江西新城人以二十五日为“小年”,小年前后扫屋尘,服丧之家不扫除,不爆竹。安徽、湖北、湖南都在二十四这天扫除屋垢,清洁环境。土家族腊月二十四日打扬尘,土家人用三根竹枝扎成长扫把,将屋内扬尘、蜘蛛网扫尽,并将沾满灰尘与蛛网的扫把丢到屋后山上。传说扬尘惹火,蛛网惹祸,将它们送走,可保屋内一年平安。这里我们可见扫尘所隐含的信仰意义。在山东藤县、莱阳、招远等地,腊八节打扫卫生,据说,这天神仙离位,鬼神不忌。腊八与腊月二十三、二十四是进入大年的不同起点,以扫尘作为驱邪的动机则一。
送神与扫尘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岁末通过仪式,它与古代群体的驱傩活动有着内在关联。从送神与扫尘仪式作为分隔仪式兴起的时间看,它似乎是古代驱傩仪式的延续与变异。从民俗志的材料中,我们常见到扫尘与小儿傩面游戏并列叙述,这种民俗的叙述正说明二者的内在联系。送神与扫尘成为进入年节阶段的重要分隔仪式,此后人们就进入了新旧更替的过渡与边缘的阈限阶段。
3. 沐浴祛秽的个体净化仪式
在年节过渡仪式中,为了将过渡时间变成特殊的净化阶段,人们不仅以驱邪、送神的形式实现时空净化,就是人体自身也需要洁净,以除旧迎新。岁除日前的人体洗浴、去秽习俗,来源上古祭祀前的斋戒沐浴。关于年节沐浴的文献资料较少,古代官员有休沐制度,民间情形较少被记载,估计年前沐浴的习惯会有较长的历史。《帝京岁时纪胜》记载了清代民间岁暮沐浴的习俗,时间一般在腊月二十七、八日,北京俗谚:“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24](P40)这种俗谚在今天的湖北东部仍然流行,人们禁忌腊月二十九日洗澡,俗谚有:“二十九,洗老狗”。湖北西部鹤峰人在除日“浴身”,称为“洗隔年尘”,也称“洗邋遢”[15]。江苏常州人在腊月二十六日洗澡,称为“洗福禄”[16]。二十七日夜浴,“谓洗啾唧,祓除之意也”。清赵怀玉《洗啾唧词》云:“岁即阑,洗啾唧,今夕何期,腊月廿七。”[19](P276-277)
岁末人体的清洁行为是一道必备的仪式,除了洗浴之外,还有剃年头,俗谚“有钱无钱,剃头过年”。
另外还有以脱去衣饰的方式祛秽。元朝宫廷在十二月十六日后,选一日子,“用白黑羊毛为线,帝后及太子,自顶至手足,皆用羊毛线缠系之,坐于寝殿。蒙古巫觋念咒语,奉银槽贮火,置米糠于其中,沃以酥油,以其烟薰帝之身,断所系毛线,纳诸槽内。又以红帛长数寸,帝手裂碎之,唾之者三,并投火中。即解所服衣帽付巫觋,谓之脱旧灾、迎新福云。”[25](P1925 )河北邯郸旧时有“丢愁帽”的习俗,大年三十晚上,夜深人静时,人们携带帽子、手巾、穗子、鞋之类,走出大门百步以外扔掉,不回头张望,回家后将柴草灰横撒门口,这就意味着将“愁帽”(家中上愁的事)、“手紧”(缺钱花)、“鬼祟”(穗谐音祟)、“妖邪”(鞋谐音邪)全部丢掉,不许它们再入家门[26](P154-155)。
沐浴祛秽属于个体岁末的通过仪式,在岁末阶段,人们可以通过祛秽的方式,将自己推向新旧过渡的边缘阶段,从而为新人出现提供前提条件。
岁末的时空净化仪式,旨在强化年节时间的特殊意义,将它与普通日常时间区分开来,为实现时间的顺利过渡准备精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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