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神树与神石崇拜
古代的社乃是一个宗族、一个村庄、一个社区的人们种植树木(神树)、设置神石、供奉神 的一片神圣的园林和祭祀的场所。
刘向《五经通义》说:“社皆有垣无屋,树其中以木。土生万物,万物皆善于木,故树木也。”
《论语.八〇》说:“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社,夏后氏以松,阴人以柏,周人以栗。”集解引孔氏:“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
《墨子.明鬼篇》:“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桑林,楚之云梦也。”
《尚书.无逸篇》:“大社惟松,东社惟柏,南社惟梓,树社惟栗,北社惟槐。”
哈尼人的神林,是与古代的社性质一样的一个神圣的祭祀场所,那里有茂密的树林(“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选定一棵树作为寨神树,没有垣和屋(庙宇),使所供奉的神灵在露天享受着大自然的霜露风雨,以便能与天地相通(“祭土而主阴气”,“以达天地之气”)。社每以树,是社之所以为社的标志。至于植什么树,从朝廷来讲,固然是有一定之规的,但同时也有“各以其土所宜之木”的记载。这就说明植什么树也还要看什么地方和什么土壤。松柏梓栗槐都是可以作社树的,而据《荆州图记》载,郑县之伍伯村的社树则是一株白榆连理树。大概这株白榆连理树曾经在某一个时候、某一个场合显示过神异之象,从而被尊为社神树了。哈尼族村寨车里村的神树,据李克忠调查大概是一株栗树:祭地神之先,“到寨头密林中的一棵笔直的大树下即寨神‘昂玛’居所献祭,众人到了祭祀地点,清理好树干入土处的石碑,然后砍来三棵栗树,搭成三层祭坛。”祭寨神时,“用鲜嫩栗树另搭一个三层祭坛”。我们在全福庄看到,“咪谷”也是用鲜嫩的栗树叶分成六组、每组叠成三层放在石头的祭坛上。(“三”这个数在哈尼人是一个吉祥数。)哈尼族把栗树(云南大学教授傅光宇先生的一篇调查报告,报导了一个以栎树作神树的村寨,“栗”与“栎”除了同音外,作为神树不知有何不同的内涵)当做神树的观念,不知与“周人用栗”、“西社维栗”的古制有什么关系没有?
社主用石,也是古来就有的一种观念。郭沫若认为,《墨子.明鬼篇》说“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宋之桑林,楚之云孟也。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与古之高媒之祀是一回事情。高 就是石祖。在 文中,祖的字形为“ ”,是直立的男性生殖器。因此,高 石也就是社的石主。⑻《说文》:社,从示,从土。金文土作“ ”;甲骨文作“ ”。据瑞典汉学家高本汉在《原始宗教与生殖器之崇拜》中考证,土的原始意义为男性生殖器崇拜的象征。社即土,土即长形的石块,民俗学家们称之为“止令茄”(Chelinga)。在原始民族看来,这种长形的石块是有神灵的,所以崇拜它,敬奉它。许多民族中都有这种石神崇拜。石神是社地必具的神灵。哈尼族的神林中,也有这种神石。这块神石的功能是什么,当地人说不清楚。只要对古今各地的这种神石加以比较,就可以肯定哈尼族神林中的那块大神石,就是古代社地石祖、或高 石的角色,即象征着男性生殖器崇拜所体现的祖先崇拜,是主管种族绵长、子孙繁盛的大神。祭祀这个石神,与祭祀寨神(树神)不同,是采用血祭的方式,主持祭祀的执事把刚刚杀死的祭牲--猪的血,滴在这块石头上。这也许就是远古人牲的遗绪吧。古人为什么要用血祭呢?一说认为这是先民茹毛饮血的遗俗,认为他们祖先也和他们一样,是爱吃肉饮血的。一说是希望由此获得图腾神灵的特质。⑼远古时代,享受人牲于社祀的,自然是部落或社区人所共仰的英雄人物,即古代神话中的巨人。那时,争战中的俘虏,往往作为胜利者部落祀社的人牲。这种情景,在《左传》僖公十九年里还依稀可以看到一点点踪影:“夏,宋公使邾文公用曾子于次睢之社,欲以属东夷。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以为人也。民,神之主也。用人,其谁飨之?’”用人为牲的事,在远古是常有的事,甚至到本世纪上半叶,在某些猎头民族中也还存在过,后来逐渐废止了,可是它的遗风仍然依稀可见。这也可以从反面看出,享受血祭的神灵是如何受到人们的重视!如果我们对神石的功能的见解不致大错的话,不知哈尼人在埃玛突祭典期间举行的贺生仪式和有新生儿女的家长向神林祭献的仪式,是否与对神石的崇拜有无某种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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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刘锡诚民间文化论集 2008-12-22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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