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说部中的创世神话《天宫大战》对萨满教的影响,富育光先生有过一段精辟的论述,他说:“《天宫大战》创世神话,是研究与认识原始萨满教的一把开山钥匙。因为它本身便是萨满教崇拜观念的依据与基础,神话观念意识,丰富和深化以及影响和规范着萨满教的原始宗教仪式,是其原始宗教思想的精髓。”① 从我们在满族聚集地区调查的情况看,在许多姓氏萨满教祭祀中,大都以《天宫大战》神话中的主要情节为范本,予以诵颂。由此不难看出,满族说部中的神话对萨满教的证实与促进作用。
四、萨满教是满族传统说部的载体
满族的先民创造了原始神话,而后又创造了家传、英雄传,即璀璨夺目的满族说部。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神话之所以能够流传到现在,并且是一种活态的神话,其主要原因,在于它紧紧地依附在原始信仰的萨满教祭祀仪式中,珍藏在萨满的记忆中。萨满祭祀长期存在,神话也就长期延续下来。
满族及其先民的神话与中原各族的神话不同,它不是记载在史书典籍中,而是集中记录在萨满神辞神赞中。在许多姓氏萨满的神谕中,仍保留着族源神话、祖先神话以及女神神话。如在《吴氏我射库祭谱》和《富察哈拉史传仪礼跳神录》中,都记述了创世神话《天宫大战》的主要内容。各姓氏的萨满都把神话作为神的谕训弘布族众,神话也被族人视为神训、神书加以保存。
有些神话保存在萨满的记忆中,代代传承。萨满被族人视为最有威望的奇人,有惊天地晓鬼神的智谋,有金子一样能言善辩的嘴,讲起说部来几天几夜,滔滔如注。据《金史》记载,金代女真文字的创造者、金代著名的武相完颜希尹,就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时代能言擅说的大萨满。满族说部《萨大人传》中,记述一位宝德音大萨满,白发不知其岁,暮年不知其所终,能数夜说唱乌勒本。黑龙江省宁安市满族说部传承人傅英仁先生,1985年由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满族神话故事》。他在后记中说:“这些神话的讲述人都是很著名的老萨玛,其中有宁古塔的著名三大萨玛。他们是我的舅祖梅崇山、姨夫关寿川、舅父郭鹤令。都是满汉文齐通的研究满族神学的人物,曾到外地讲过学。其他如我的祖母、外祖母、姨外祖母、母亲、三祖父、姨表叔等也都是老萨玛。就是这些老一代人,讲出许多祭祀神的来源和他们的历史。”这些神话都珍藏在老萨满的记忆中,如记录下来,又怕丢失,造成对神的不敬。对祭祀神的历史情况,在萨满教风行的时候是严禁宣泄的。只是老萨满到晚年时才口传心授给他得意的弟子。傅英仁先生从15岁时就学萨满,这些神话故事和长篇说部《红罗女》、《萨布素将军传》、《金世宗走国》都是他的祖辈、父辈老萨满传给他的。所以说,说部的传承,主要是血缘关系的传承,从而保持了说部传承的单一性和稳定性。
萨满教中的寻根敬祖观念,使萨满和族人形成了讲根子、颂根子的习俗,逐渐产生了长篇说部家传和英雄传。在萨满神圣的祭坛中,在万物有灵观念的渲染下,古代先民们除崇拜自然神祇外,特别是世代对自己的祖先与本氏族英雄人物诚祭不衰。可以认为,祖先崇拜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是萨满崇拜观念的核心。故此,对先祖的祭礼一直是北方崇信萨满教诸民族的基本特征。这种祭典集中表现在对自己远世祖先和英雄人物的崇敬与缅怀,对其死后生命的追求和信仰。祖先崇拜主要是指对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死去的直系先祖灵魂的膜拜,祈求他们对氏族子孙的庇护。萨满教这种观念意识,非常鲜明而突出地反映在满族所有传统说部之中。萨满教原始观念,是满族“乌勒本”萌生与发展的沃源;满族“乌勒本”又是氏族萨满教观念的演绎与展示,两者同存共荣,相映成辉,使满族说部逐渐升华与发展,日益深得人心,赋有不朽的生命力,从而使内容与形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们可以从《萨大人传》、《比剑联姻》、《两世罕王传》、《扈伦四部传奇》等满族说部中得到证实。满族说部诠释了原始萨满教观念,表现了萨满各种祭祀活动,而萨满祭祀又不断丰富着说部的故事情节,使其艺术魅力不断提高。诸如满族说部《东海沉冤录》中讲的海葬、《飞啸三巧传奇》中讲的天葬、史诗《乌布西奔妈妈》中讲的血祭、《两世罕王传》中讲的堂子祭礼等,这些萨满祭祀活动和民俗,不但丰富了说部的生动情节,而且有力地增加了艺术感染力。不但如此,满族及其先民女真人,在氏族与氏族,部落与部落间经常举办萨满赛歌、赛神仪式,各氏族如数家珍,将说部的传讲艺术推向了高峰。据满族说部《忠烈罕王轶事》记载,金代完颜兀术时代就有萨满竞神比赛,主要是讲述神谕,即讲萨满教神学、神话。《两世罕王传中》介绍女真诸部,常以“萨满竞歌为娱兴,为各部一盛举”。这些萨满赛歌、赛神仪式活动,不仅仅使满族说部得以保存和传播,更重要的是培养了一代代的说部讲述者和传播者,使满族说部代代承袭下来。总之,满族传统说部内容的丰富和传承的历史连续性,都离不开萨满教祭祀活动。
当今,萨满文化已受到世界各国的青睐。我国萨满文化抢救与研究已得到各级政府和有关部门的重视,成果斐然。在大力抢救北方诸民族萨满文化遗产的同时,我们还应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必要的的物力、财力,加紧对濒临消失的满族传统说部的抢救,不断丰富我国多民族的灿烂的文化宝库。
本文原刊于《民间文化论坛》2004年第5期,注释请参见纸媒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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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学苑出版社网站 【本文责编:王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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