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历时研究所考虑的要素不必限定在一个语言系统之内,它所考虑的语言演变只是相互有一定关联的事件的继起以及它们在空间上的传播和影响。为了证明某两个语言形式的接近,历时研究往往只要指出它们之间有一种历史上的联系就够了,而不管这种联系是多么间接,它甚至无法触动语言运动的任何本质。
3.所有的历时演变都是外部事件强加于语言的,它们没有任何本质的内在规定性。“所以历时事实是个别的;引起系统变动的事件不仅与系统无关,而且是孤立的,彼此不构成系统。”[7]
相反,共时研究恰恰在这些方面具有历时研究所无法取代的优越性:
1.索绪尔对共时语言学的定义是:“研究同一个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8]索绪尔认为,个别语言符号的生产和变化是任意的,符号间的关系才是相对稳定的、更为本质的。
2.语言是言语活动的事实的规范,它本身就是一个整体、一个分类的原则,它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除了它自身各项要素的暂时状态之外,并不决定于任何其它偶然的历时因素。比如一块地产的价值,它不取决于这块土地的历史价格,而是由同时代的价值系统所决定。语言作为一个系统,它的任何部分都可以而且应该从它们共时的连带关系方面去加以考虑。共时研究是价值系统内部的逻辑研究,恰恰能够用以担当这一使命。
3.价值系统越是复杂,组织越是严密,就越有区分轴线、顺次加以研究的必要,而不是混杂地搅成一团进行综合研究。价值系统是一种共时状态,它不存在时间上的连续性,如果我们要了解这种状态,就必须把产生这种状态的一切置之度外,坚决地撇开历时态。
索绪尔通过下棋的事例,反复说明历时研究在共时研究中的不必要和无意义:
在一盘棋里,任何一个局面都具有从它以前的局面摆脱出来的独特性,至于这局面要通过什么途径达到,那完全是无足轻重的。旁观全局的人并不比在紧要关头跑来观战的好奇者多占一点便宜。要描写某一局面,完全用不着回想十秒钟前刚发生过什么。这一切都同样适用于语言,更能表明历时态和共时态之间的根本区别。[9]
4.共时研究的对象不是同时存在的一切,而只是与特定语言系统相当的全部事实。还是以下棋为例,共时研究面对的是即时状态的棋局与棋法,而不是某一个棋子在棋局中所走过的步骤。
共时态中的每一个棋子,都处在互相制约和互相作用的关系之中,这是一个完整的、封闭的系统,具有自给自足的特征。
索绪尔使用了大量的语言事例,说明研究工作要么只能在共时轴线AB上展开,要么在历时轴线CD上展开。“我们绝对没有办法同时研究它们在时间上的关系和系统中的关系”[10]。
他反复强调说:“对研究价值的科学来说,这种区分已成了实际的需要,在某些情况下并且成了绝对的需要。在这样的领域里,我们可以向学者们提出警告,如果不考虑这两条轴线,不把从本身考虑的价值的系统和从时间考虑的这同一些价值区别开来,就无法严密组织他们的研究”[11]。
索绪尔的共时研究方法同样适用于民间文学研究。故事作为一种比语言更为完整的叙事形态,它和语言一样,也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完整的价值系统与结构法则。故事的发展演变同样受到各种偶然性“事件”的随机的作用和影响,故事的传播变异与语言的传播变异都经历着相似的混沌模式。
借助索绪尔共时语言学的定义,我们可以把故事学的共时研究界定为:研究同一个集体意识感觉到的各项同时存在并构成系统的故事要素间的逻辑关系和心理关系。
按照这一要求,我们再来反观整个20世纪中国的故事研究,我们所看到的,只是许许多多的个别故事发展演变的“事件”串联。我们对于故事自身的构成法则,对于各种故事单位之间的互相制约与互相作用的逻辑关系,对于故事系统的价值构成(或功能关系)等方面的研究,几乎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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