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以楼斗湾村民为代表的传统观念中,神灵的功能已经由单一走向多元。朱龙王是风调雨顺的保证,从而延伸出保佑平安、祛病避难的职能。但在开发商那里,似乎有意无意总是强调龙王的财神象征,张玉才在大殿落成典礼上的讲话稿中就期盼龙王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财源滚滚、生意兴隆、老人长寿、小孩健壮、心想事成、合家欢乐、社会安定、国泰民安!”实际上,求财也不仅仅是开发商所强调的,香客的心愿中也有此一项。有些香客为了家人能够顺利升官、求学,也来祈求朱龙王的护佑。这种将神灵职能扩大化的解释,对朱龙王信仰的信奉人群、信仰区域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2、以村落为单位的送香组织
六月六庙会上,各个送驾队伍都是以村落为单位。这种组织形式颇似杜赞奇在《文化、权力与国家——1900-1942年的华北农村》一书中列举的四种乡村宗教类型的第三类:以村为单位的非自愿性组织。村民们供奉着村庄的保护神,他们不是自愿加入某种明确的宗教组织,而是作为村庄的一分子被无可避免地卷入整个村落的宗教活动[④]。与杜赞奇的分类略有区别,朱龙王是附近村庄一致供奉的区域神。由此带来的结果就是在该活动中,全村人被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送驾队伍的表现直接代表了一个村庄的荣誉,这也是锣鼓队为何会如此热衷于“刚劲”的原因。据说早些年有的村为此还曾大打出手。其次,这类活动是全村共同出资、共同维护的,所以每年六月六送驾,不拘多少,家家户户都要出香火钱,各村均是如此。杜赞奇的分析中还有一点,他认为这类宗教活动的组织者——会首往往还担负全村性的非宗教活动的责任。但对于楼斗湾及附近村庄来说,杜赞奇所归纳的情形应该截止到1949年。从1949年解放到包产到户这一阶段,送驾活动使用的锣鼓家什、彩旗以及庙会上请戏的费用主要由各个生产队出。田增发1964——1981年一直担任楼斗湾的大队长,就开始组织楼斗湾村每年的送驾,直到现在。在今年的送驾队伍中,和田增发一起充当负责人的是现任书记田增祥。现在的楼斗湾村,各家各户出香火钱的同时,村委仍然也要拿钱出来,给送驾的队员买瓜吃。所有这些活动没有村落行政管理者的支持是不行的,因而村落的行政管理者自然就被纳入到宗教活动的组织者行列。可以说,在龙王堂信仰区域内,1949年之后,村落的行政管理者往往还担负着村庄中宗教活动的职责。
3、庙会的世俗功能与规模起落
与许多寺庙现存的单纯以进香祭拜为目的的庙会相比较,如泰山王母池庙会,现在的龙王堂庙会更多地延续了传统庙会的功能,它集祭神、娱神、求神、游艺、竞赛、集市、人际交往等多重功能于一身,保留了较强的原始赛会性质。尤为一提的是,庙会日期与费县当地非常重要的半年节同在一天,无形中为之增添了浓厚的节日气氛,使得这个庙会世俗气息格外强烈。除了祭祖、敬天、拜龙王这些必不可少的仪式性活动,这一天,购物、听戏、看锣鼓表演成为更值得的期待的内容。在楼斗湾,六月六前两天,女人们就开始忙着准备敬天、待客的食物,蒸馒头、包包子、买酒肉、制菜,据说庙会那天每家至少要接待四五桌客人,都是来龙王堂赶庙会的亲戚。结果,村民们当天大都不能到庙上去看戏,只有到了初七早上,亲戚大多告辞,他们才能锁上门去看戏。庙会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规律,同时也增加了人们与外界的接触,亲戚的往来沟通了人际关系,有时还能为人们进一步交往甚至通婚做铺垫。颜经富的妻子郝桂莲,是10公里外的长里庄人,小的时候年年来看庙会。郝桂莲的姑姑嫁在楼斗湾,一直很疼爱她,经常给她做衣服,所以自小郝桂莲就喜欢到姑姑家来,既能看庙会,又有好吃的。成人后,姑姑在楼斗湾替她找了人家,就嫁了过来,现在已经当奶奶了。
正是庙会的娱乐、交际等世俗的功能支撑着龙王堂庙会在80年代迅速复兴。80年代初期,改革开放,被压抑已久的人们渴望从经济到精神的放松,对娱乐交际的需求急剧增加,但在当时的费县农村,人均收入不足300元,其文化生活之贫乏可以想见。庙会恰好提供给人们一个愉悦身心、调剂生活的机会,因而一度成为方圆几十里经济文化大集,除去平时不易买到的货品,据说当时庙会上还有玩龙的,玩杂耍的,唱戏当然是必不可少的。但进入90年代,随着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们的娱乐方式越来越多样,集市贸易越来越发达,龙王堂庙会一度丧失了其诱人的魅力,规模也一年不如一年。
今年的龙王堂庙会,是开发商斥资70万修建的正殿落成后的第一个庙会。人们能够重新见到早已虚化为象征的庙宇,亲眼见到实实在在的神像,冷却多年的热情被重新点燃,是龙王堂庙会复兴20年来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但新的龙王堂为个人投资,以旅游开发为目的,赢利是其最大需要。那么以后私人管理下的旅游项目如何保留传统,又怎样与当地百姓的利益达成一致,庙会功能将向何方转化,其规模是扩大亦或缩小,一切只能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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