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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族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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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望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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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民以人力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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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壁下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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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民共咂一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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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多年前,一位年轻的摄影师从成都出发,一路向西向北。他路途经过的川西地区,也就是今天5·12汶川大地震的重灾区,而当时那里也曾刚刚经历过一场震级高达7.5级的大地震——1933年叠溪大地震。这位摄影师用手中的镜头,真实记录下那个年代少数民族的生活状况,为后世留下了极珍贵的影像、文字资料。他就是庄学本——中国纪实摄影的先驱者,今天,藉着留存至今的老照片和他的儿子庄文骏的回忆,让我们一起重温这位摄影前辈70多年前的川西之行,共同感受顽强不屈的羌族、藏族同胞的精神风貌。
带着三百元钱和两部相机开始川西之行
1933年12月,十三世达赖喇嘛在拉萨罗布林卡圆寂。次年1月,国民政府组织了致祭专使行署,准备入藏。此时,25岁的庄学本在南京的一家公司作小职员,因为爱好,他自学掌握了摄影和冲印技术。闻知国民政府即将派专使行署入藏,庄学本打算用工作4年积攒下来的三百元做旅费,并以《良友》、《中华》画报和《申报》特约记者的身份与专使行署一同入藏,实现他到边疆从事旅行摄影的梦想。
探访祖国边疆的念头由来已久,而在庄学本身上,更是涌动着“五四”运动后爱国青年沸腾的热血。早在1930年春,庄学本就参加了由5个知识青年组成的“全国步行团”,喊着“凭我两条腿,行遍全国路,百闻不如一见,前进!前进!前进!”的口号,由上海一路北上,边进行社会考察,边访问文艺、教育界知名人士。这段行程中的见识和经历,对庄学本的影响是重大的。与成千上万个忧国忧民的爱国青年一样,庄学本希冀能以自己的亲见亲闻,记录下祖国的山河之美,唤起民众救亡图存的信心和整个中华民族的觉醒。
然而,当庄学本溯长江一路乘船西上,匆匆赶到成都时,却被国民政府致祭专使行署专使黄慕松以“来历身份不明”为由拒绝。当时西藏地方当局在英国人的教唆下,是不许汉人随意入内的。不能与专使行署一同出发等于入藏的计划落空,庄学本不得不另找一个在历史地理上有意义的地方。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吸引到地图上一块没有探测过的“白地”——俄洛(今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
在1937年出版的《羌戎考察记》一书中,庄学本这样记述自己入俄洛考察的初衷:“我觉得险地一定多奇事,多趣事,有研究的价值,有一探的必要。现在地图上对四川的西北部、甘肃的西南部、青海的南部、西康的北部,还是一块白地。民族学的研究者,关于这个地带所得到的报告也是奇缺,我为了这样大的使命更应该进入一探。”
当时的四川,军阀割据,关卡林立,没有一个公派的身份,一路步行到达俄洛简直不可想象。在朋友马鹤天的帮助下,庄学本弄到了一张由蒙藏委员会开具的“护照”,证件上的身份是“开发西北协会调查西北专员”。
找来一个藏族翻译和两个旅伴,带着一台禄莱、一台蔡司伊康泰相机,还有一个“开发西北协会调查西北专员”的空名头,庄学本于1934年5月末自成都向俄洛出发了。此次考察一路经过灌县(今都江堰市)、汶川、茂县、理县、松潘、阿坝,进入俄洛后又经松潘、岷江流域返回灌县,共历时6个月,几乎把俄洛全部环游了一圈。
在他考察俄洛的光影旅程中,庄学本为我们留下了近1000张极富感染力的照片。与西方探险者拍下的那些猎奇性质照片相比,庄学本在摄影师的镜头之外,更多了一份社会学家的眼光和情怀。他用自己手中的镜头,记录了上世纪30年代西部少数民族生活中一个个真实的场景,将他们具有个性的文化精神和生存方式作了庄严的定位。
为那些“隔离较远的乡下兄弟”服务
从庄学本留下的照片和文字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严谨的考察精神和工作态度:在他的考察对象中不仅有统治阶层和贵族,还有众多的草根、平民;他的镜头所向,不仅仅是当地人的生活形态和婚丧嫁娶,还涉及物产贸易与教育。他不是一个居高临下的侵入者,他也从未将自己看作是高人一等的摄影家,相反,他一直努力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并尝试从精神层面认识他们。
初到川西,庄学本便已从感情上认同了这些少数民族“兄弟”。一日傍晚,他与翻译索囊仁清在灌县的街上行走,一路上遇见许多“穿麻布衣束腰”的少数民族群众。庄学本在《羌戎考察记》中记载:“我分辨不出他们是戎是羌,只有随着俗称,认他们为‘蛮子’。因为第一次和异族人会面,觉得很有趣味去注意他们的行动。最后才感到自己的错误,他们何尝是‘蛮子’、是异族,不过是隔离较远的乡下兄弟而已。”
这种朴实的感情,一直伴随着庄学本的整个考察过程。他总是真诚而善良地为少数民族群众服务,与当地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也正因为这种感情的存在,他拍摄出的照片,无不让人感受到一种温情脉脉的手足之情和平等精神。不论被拍摄者是贫是富,那些“隔离较远的乡下兄弟”的优雅与美丽、豁达与尊严、宽厚与勤勉,被永久地定格在这一瞬间。
一开始,因为迷信和对摄像技术陌生的缘故,许多人对照相并没有兴趣,甚至有些惧怕。路过汉羌戎三族聚居的理县县城时,庄学本就曾在街上看到许多身着新装闲逛的羌女。他请翻译提出拍照的请求,话还未说完,羌女们就纷纷把身子转了过去,甚至有的羌女看到庄学本手中的相机,便已飞步跑开。
于是,庄学本每拍摄一个人,就在当天晚上冲洗出来,第二天再派人送到被摄者手中。庄学本免费拍照并赠送照片的消息在县城传开来,慢慢的,人们也了解到这个“黑盒子”并不会摄走人的灵魂,主动前来要求拍摄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庄学本应接不暇,几乎每天都要用完十余个胶卷。
进入阿坝后,当地的墨桑土司请庄学本以“调查西北专员”的身份调解一项与甘肃地方武装之间的争端,对政治和武力争斗完全不谙的庄学本不得不写了一封劝和信,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撤走了。这次成功的调解让庄学本博得了阿坝人的信任,墨桑土司不但让自己的儿子与庄学本结拜为兄弟,还派出8个藏兵一直护送他到俄洛边境。
走摇篮般动荡的索桥,在水流湍急的岷江上滑溜索,过用木段在峭壁上横搭出来的偏桥,在雷雨中穿行于绝壁……一路的艰难险阻可以想象,庄学本却不以为苦,反而在他的考察日记中说:“途中尽是幕天生活,与鸟兽为伍,跨过很高的雪山,涉过广阔的河流,一路非但没有遇到危险,倒是发现的奇事、趣事很多,也许当时的奇事、趣事,就是当时的危险。”乐观的心态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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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2008年6月13日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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