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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格尔》是蒙古族中流传的大型史诗。从形式上看,我们称它作“史诗集群”(epic cycle,或者叫作“套迭史诗”)。也就是说,它是由许多“诗章”组成的,这些诗章拥有共同的主人公“英明盖世的诺谚江格尔”,以及他手下的十二个勇士。史诗中的事件,大抵是抵御外敌入侵、远征杀伐、婚媾嫁娶、兄弟盟誓之类。外面世界的人最先在伏尔加河下游里海西北沿岸定居的卡尔梅克蒙古人当中最先发现和记录了《江格尔》。他们是新疆卫拉特蒙古人的后裔,在16世纪末17世纪初逐渐西迁至那里的。他们曾在17世纪下半叶建立了卡尔梅克汗国,后逐渐被沙俄吞并。在18世纪70年代大部分卡尔梅克人又重返天山故地。清廷在避暑山庄承德立有石碑,记述此番回归的盛举。前几年获“政府奖”的故事片《东归英雄传》就是以这个事件为背景的。本世纪以来,在新疆地区也发现并记录有《江格尔》。最初有学者认为,新疆的《江格尔》是从伏尔加河流域带回来的。后来经过多方面的考证,大家普遍认为是卫拉特人还没有西迁之前就已经基本上完成了《江格尔》史诗的创作。虽然是先在卡尔梅克人那里记录了史诗,但是那根子,还是在天山故地。
人们对蒙古史诗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俄国的和其他国家的学者,在过去的两百年间,一拨一拨地前往蒙古地区调查。在俄罗斯境内,记录下的《江格尔》史诗文本有几十种之多。后来还有学者将毕生心血倾注在《江格尔》的搜集、整理和研究上。在俄苏已经出版的众多版本中,集大成式的成果是1978年出版的两大卷25个诗章的卡尔梅克文《江格尔》。中国境内的搜集工作,是迟至70年代末80年代初才告开始。此前在中国出版的《江格尔》史诗,除了一种篇幅短小的转述本之外,就是卡尔梅克版本的转写本和翻译本。现在一下子在民间发现了数量可观的史诗蕴藏,人们的兴奋心情就可以想见了。不仅是蒙古史诗,像蒙藏共享的长篇史诗《格萨(斯)尔》、像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都是在大约相同的时期开始了大规模的搜集活动,也都在社会上引起了比较大的反响。专门的机构纷纷建立,搜集整理的成果纷纷出版。一时间一派大好形势。
今天反思起来,这些热闹的场面背后,是有经验值得总结的。但那不是这篇散记的目的。我们在这里想要观察的,是在20世纪行将结束之际,《江格尔》和蒙古史诗演唱传统,在新疆这一特殊的地域环境下,呈现出了怎样的面貌。
我们先去了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的温泉县,然后又经过伊犁州,转赴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巴音布鲁克草原。此行访问到了上了年纪的江格尔奇,也碰到过一些年龄很小的故事讲述好手。也有很多有趣的事件发生。与其截取一些片断在这里,倒不如将各种信息综合起来,梳理了之后做概要的介绍。
在南疆和北疆的广大地区,有蒙古人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保留了《江格尔》的演唱传统,但是在各地又很不平均。例如在温泉县,我们去了鲜花遍野的美丽其格。在夏营盘上,我们走访了几位老人,结果有人在他几十年的生涯中,从来没有听到过《江格尔》史诗的演唱。这说明它并不是在民间频繁表演并且各处可见的活动。这种情况在各处的田野调查中得到了印证。我们访问的老江格尔奇里,也有人在将近20年里不再有机会演唱史诗的。另据某些江格尔奇的后人说,他们的长辈也主要是在家里,给自己的孩子演唱史诗,而不是经常有机会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表演。这恐怕会校正不少人的印象。因为在已经出版的调查报告中,我们多次读到关于《江格尔》在民间至今依然是老百姓所喜爱并经常有机会聆听的活动。由此可见,史诗演唱活动逐渐淡出民俗生活的趋势,是很早就开始了的。这也与人们在百多年前在卡尔梅克草原上观察到的情形一致。按照苏联科学院院士符拉基米尔佐夫的说法,是随着草原贵族阶级的没落,这个伟大的演唱传统就开始衰败了。由于某些特殊的机缘而将古老的艺术流传至今,已经是很难得了。当然,歌手的分布也是不平均的。比如在和布克赛尔蒙古自治县,就出现了数位水平比较高的江格尔奇。要看一个传统是否属于“活形态”的,不仅要看它还拥有多少艺人,还要看这些艺人有多少机会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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