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遗产工业与旅游开发
遗产的经济学应用,是遗产的现实性与实用性的集体表征。英国的历史学者最早提出了“遗产工业”一词,来说明遗产实质上是大众旅游时代对于历史的消费所致。后来又有学者提出“迪斯尼化”来形容这种现象。美国的学者则就遗产地的市场化和阐释问题展开了一场大讨论,有人甚至把这种以遗产为名号创立旅游目的地的情况称为建构“遗产主题公园”(heritage theme parks)。这些论战中主要围绕两个核心问题而展开:“原真性”(authenticity)和“怀旧”(nostalgia)。原真性问题主要是学者们对遗产地所采纳叙述的历史和过去可能会产生非真实(inauthentic)的体验而产生的疑虑。而怀旧问题则是学者们对于遗产可能带来的反动的、文化守旧的、或是倒退式崇拜和美化过去的行为的思考。研究表明,游客们对于这些问题的敏感与批判的程度,是遗产工业所始料未及的。
遗产工业是遗产被作为文化经济资源而不可避免的现象。将资本主义工业生产和文化资本主义的技术、手段、方法应用于遗产的开发甚至制造,择取有利于开发的历史资源进行包装,生产出满足现代消费需求的“遗产产品”,是遗产工业的基本内容。遗产是一项文化、经济实践,是一个社会过程而非单纯的既定之物。遗产的工业化正如文化艺术的产业化一样,有着一条完整的资源-产品-消费链条,受到市场经济的指引。
遗产旅游(Heritage Tourism)是一种人们自觉地将自己的休闲活动与记忆中的或是认定的过去联系起来的行为,其中包括怀旧、记忆、原真性等问题的诉求和争论。遗产与旅游挂钩,体现最为突出的是“怀旧旅游”。怀旧旅游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突出现象,与现代化、技术与社会的急遽变迁造成的心理紧张与精神焦虑相关,对于特定国家或游客而言,也与殖民帝国荣誉感的失落相关。对于前者,游客追求旅游中重现“过去的好日子”,希望找到本真的自我;对于后者,游客希望在自己国家的前殖民地中找回昔日的光荣,重建对自己国家和历史的自信。一方面,从理论上来说,这种对于时间上的认知需求,在旅游过程中转化为对地缘和空间上的旅游目的地的“异域性”、“过去时”的追求。这种追求的结果往往是将异域异质的族群重新划分到“过去”、“落后”、“原始”的时间之轴上,隐喻了对于种族、进化观点的重拾,尤其值得学者们重视和思考。
这一点既体现在西方社会对于非西方的旅游期待上,也体现于本国旅游(domestic tourism)中主体族群对于边缘族群的旅游行为中。这种旅游追求造成了遗产业的迅速发展和普及,将自然遗产、文化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当地族群结合开发为旅游产品和服务,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导遗产保护观念的一个不可小觑的副产品。遗产业一方面产生出东道主社会的经济繁荣和传统文化元素的全面挖掘,另一方面也对东道主社会的文化结构造成了博物馆化的倾向。同时,工业式产品开发与游客对于原真性诉求的脱节,也成为遗产旅游的难题之一。
我们在研究遗产时,不仅要把它作为客体的物来研究,更重要的是意识到遗产也是在实践的一个“过程”。这些过程往往是通过游客的遗产地旅游实践完成的,游客通过遗产旅游来实现对过去与现在的理解和协调。对于遗产地的人们而言,遗产旅游带来的认同、记忆、社会变迁,需要我们更多的关注和研究。
六、结论
综上所述,遗产研究在理论视野上具有多元化、跨学科性与开放性。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定义可以看出,自然遗产包含了地球科学、生态系统、自然美学、自然保护区(生物多样性)等诸多内容;而文化遗产及非物质文化遗产则包含了历史、艺术、人类学等内容。遗产和遗产保护实践,也已经成为多个学科共同关注的主题。考古学、社会学、人类学、民俗学、地理学、博物馆研究、工艺美术、信息技术、城市规划,甚至政治经济学,都已经将遗产纳入自己的研究领域。遗产研究成了具有跨学科和交叉理论研究特色的一门显学。保持一个开放的心态和跨学科的理论视野,对于遗产研究来讲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则。
关注现实问题,理论与应用实践并重,是遗产研究的另外一个特色。遗产研究理论的建构不过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与重要时代命题和社会问题,如全球化、文化多元主义、大众旅游等问题紧密相关。遗产更多的是一个文化过程(cultural process),而并非“遗产物”那么简单。遗产的定义、阐释、归属、保护、利用,涉及到对历史的理解、遗产的价值与意义附加、族群认同的操作、法律文件的制定、旅游开发及可持续性发展、遗产的传承与保护等诸多现实问题。因而,遗产研究抛不开对现实社会问题的观照。
(本文原载于《徐州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01期,注释从略,详参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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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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