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设置虚拟民族志的起点
对于民族志研究而言,在场是一个基础性的原点,象征着田野作业的开始,是参与观察、深度访谈的前提。但在移动社会中,在场不再仅仅是个物理概念,而是转变成为一个场景概念。郭建斌曾强调,“在场是行动者及其关系的表达。”⑩在场既有位置、地点等空间属性的呈现,同时也包含行动主体构建关系的图景。作为场景的在场,更多地指向发生的语境和环境,更强调主体的建构、交互性的话语和文本的关系,是虚拟性和真实性的有机结合,它可能是流动的、变化的,随着行为主体的迁移和离散而处于移位之中。梅洛维茨认为,“电子媒介最根本的不是通过其内容来影响我们,而是通过改变社会生活的‘场景地理’来产生影响。”(11)可以说,场景重构了社会生活,成为人类历史新的发展阶段的空间特征,也成为虚拟民族志关注社会文化现象的切入点。
场景是互联网时代民族志研究的田野。在这样的田野中,研究者关注的不是一个固定的物理空间,研究对象可能处于即时变迁之中,所以场景的地点是不固定的,它可能不会拘泥于某一物理场所,而是多点的、移动的。场景不再是一个群体或个体多年生活积淀下来的空间,更可能是因为某个目的或兴趣随时呈现的关系连接或行为图景。因而我们要从动态的而非静态的视角来理解田野。在这样的田野中,研究者关注的也不是一个纯粹的虚拟空间。虽然不受地理位置的固化制约,但研究对象的行为特征和关系构建总是在具体的语境中发生的。经典民族志观察对象时,基本设定环境、场所、文化这些背景都是不变量,只需要关注行为主体的生活状态。但在虚拟民族志的田野中,场景成为一个重要的变量,场景的移动或消失会直接引发行为主体的变化,也会带来社会现实的迥异。不同的场景会有不同的社会规则,直接决定个体的角色定位和关系呈现,不同场景下的行为含义也都与周围的环境和特定的语境相关。场景的边界也不能简单地用地理位置来标识,而是由情境决定,是跨越线上线下的交流空间,有虚拟的一面也有物理的一面,与行动者的交往关系延展相关。田野作业首先要认知和辨析场景,由此来定位研究对象的角色扮演,尤其要理解场景的变化和跳跃,通过对不同场景下行为的分析,描绘研究对象的动态行为意义。
把场景作为田野,虽然研究对象是身体缺场的、无法触摸的,但这是一种新型的社会关系,也是真实和有意义的,“它提供了一种新的物质性。”(12)在这种场景的基础上,社会交往和群体结构得以诞生。即使纯粹是网络空间的场景,也并非不真实的虚拟。因为,网络文本和话语就是人们的实践行为,网络呈现都是一种真实的存在。即使研究对象的网络身份(年龄、性别等)与现实生活中的不同,但也不能理解为假的。网络身份其实是主体在特定的场景下对自我的一种建构,具有某种表征的暗寓,民族志研究需要关注的恰恰是行为主体为何这样建构自己的身份、主体借助这一身份与他人的互动场景,以及背后的文化内涵。虚拟民族志需要通过对各种场景的描述,分析研究对象在特定的情境下的行为及其社会意义。
进入场景之中,参与观察依然是田野作业的主要方法,只是参与观察的表现形式与运作程序需要根据场景的特征来做调整。传统的田野工作要求研究者专门安排一段时间,深入到田野之中,学习和使用某一共同体的语言、规范、习俗和思维方式,参与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进行细微观察和理解,从而解析其文化意义。这样的基本要求现在依然没有变化。一些基础性的程序在新的田野中仍然是必不可少的,比如要有一段合适的时间来进行田野作业,虽然没有具体期限的要求,但至少保证足够的研究时间。比如要进入研究对象的语境,尤其是互联网的话语方式,包括一些特定的语言符号和叙事风格。每个场景其实都是一个社群的运行空间,具有自身的亚文化特质,需要深入其间才能了解田野文化。当然,在融合了虚拟特征的场景中,未必还能具备传统田野里面对面互动的非语言信息环境,参与观察的方式与传统的模式应该有较大的改变。一些学者以体验、浸染等术语来取代参与观察法,其实并不是一个与传统参与观察截然没有关联的概念,实际上是因为场景成为新的田野,我们需要重新定义和补充参与观察的内容。在场景中,观察依然是可能的,只是不一定把身体的在场作为前提,可以借助网上的表达和交流,通过对文本、图像或情感符号的了解以及对场景中社会互动的关注来完成。当然,仅仅如此是不够的。虽然文本、符号也是一种实践行为,但参与观察不能停留在对文本的纯粹观察和分析上,如何在文本生产的情景还原中,去感知和理解文本生产过程中使用者的动机、情感、愿望才是更有意义的。因而有学者认为,积极的参与就是参与对话与互动,而且在此基础上,尤其需要进入研究对象的相关情境,在切身的体验和感同身受中认知研究对象的场景行为,并理解其意义。
场景是一种开放的空间,可以网上、网下无限拓展行为主体的活动情境,可以同步呈现物理性的实践和符号化的实践,展示人的多元化的互动能力。在场景田野中,研究者也应该保持开放和多元的心态,既要关注语言、声音、手势、服饰等信息,利用表情符号、视频、音频等方式收集资料,更重要的是需要在体验式的参与中,感知场景、理解场景。当然,通过还原式的分析,让场景再现也是一种观察的有效途径。只有最大限度地接近研究对象的行为生成情景和各种关系的建构背景,才能够客观、全面地把握研究对象的日常生活形态,获取格尔茨所说的“深描”效应。“研究者应保持开放的心态,尽可能多地去接触与虚拟社区有关的情景,只有对网络空间的文本背后的情景有一定的了解,才能更深入地挖掘网络文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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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2017年08月17日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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