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寺村今貌
一、景宁惠明寺村社区背景概览
惠明寺村隶属浙江景宁畲族自治县鹤溪镇。其所在的景宁畲族自治县是迄今全国唯一的畲族自治县,也是华东地区唯一的民族自治县,全县总面积1949.98平方公里,总人口18万,其中畲族人口约占全县总人口的10%。景宁地处浙江省南端,东邻浙江侨乡青田县和文成县,南接“廊桥之最”的泰顺县与福建的寿宁县,西连“香菇之乡”的庆元县和盛产宝剑及青瓷的龙泉县,北毗享有“中国最美梯田”盛誉的云和县,东北倚出产“处州白莲”的丽水市莲都区。而其所在的鹤溪镇则为景宁县人民政府驻地,该镇距地区中心城市丽水市80公里,距浙江省会城市杭州市259公里。
景宁地域为洞宫山脉中段,地貌以纵深切割山地为主。源于洞宫山脉的瓯江支流——小溪,自西南向东北斜贯,将县境大致辟为南北两半,形成狭长的溪谷低限地带,呈现出“两山夹一水,众壑闹飞流”的地貌格局。景宁素有“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称,全县海拔250米以上的丘陵、低山和中山等山地,占全县总面积的98%,其中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峰多达779座,1500米以上的山峰有10座,大漈乡上山头主峰海拔1689.1米,为全县最高山峰,位于鹤溪镇的敕木山主峰海拔1519米,为景宁第二高峰。若从高空俯视,景宁大地千山万壑,峰峦簇拥。该地属中亚热带季风气候区,温暖湿润、四季分明。小溪两岸,人口相对稠密,其余中低山地,人口相对稀疏。全县为以林为主的农林区,适宜生长松、杉、竹等各种林木和茶叶、厚朴、茯苓等多种经济作物以及黄豆、番薯、水稻等水旱并种的粮食作物。境内蕴含着丰富的水力资源、动植物资源、矿产资源及湿地资源。[3]
位于浙南崇山峻岭之中的景宁曾属浙江省欠发达的“革命老区县”,社会经济文化变迁总体相对滞后。明清时代的景宁属浙江地广人稀、风气晚开的处州府十邑之一,土瘠民贫、重农轻商。民国时代的景宁,经济极不活跃,既无工业可言,商业亦极为滞后,呈积贫积弱之状。解放后的景宁,社会经济文化滞后仍具有明显的历史连续性。直至1997年,在国家“八七”重点攻关扶贫政策帮助下,才宣布脱贫。[4]随着国家民族政策的日益倾斜,现景宁社会经济文化面貌日新月异,该县被誉为“中国农村水电之乡”,其所产的“金奖惠明茶”[5]已成为全县的品牌支柱产业。
景宁还因其独特的历史地理环境而成为浙江畲族的发祥地。明清时期,景宁鹤溪镇敕木山一带因人烟稀少而成为闽东畲族入迁浙江垦荒的首选落脚点,景宁也因此成为浙江畲族的大本营和中转站,敕木山则被浙江畲族喻为“小凤凰山”,堪与畲族记忆中的故乡——广东凤凰山相媲美[6]。以景宁为核心的浙南畲区与以福安为核心的闽东畲区具有历史文化渊源、地理位置毗连的互动关系,二者涵盖了畲族乡村人口的主体部分,可被视为一个宏观的畲族生态文化圈。景宁畲族既与浙南其他畲族和闽东畲族具有较多的共性,更具有自己独特的个性,致使该县具有浓郁的畲乡风情。
而惠明寺村是景宁金奖惠明茶的原产地和核心村。该村是一个雷姓单姓畲族行政村,位处敕木山之亚峰南泉山上,海拔630米,距景宁县城约13公里。村庄聚落依山而建,村落人口居住分散,全村80户,330余人,分布在惠明寺、小坟山、岗尾、水碓坑、惠山头等5个自然村的山坳里。该村得名于千年古刹——惠明寺, 1930年代还兴办过景宁最早的畲村公办学校——惠明寺学堂。据惠明寺村雷氏族谱记载,其先祖进裕公由闽入迁景宁的时间为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进裕公第四子明玉公来惠明寺旁开基落业的时间为清顺治七年(1650),村落迄今历时363年。惠明寺村历经三个半世纪的缓慢变迁后,自1999年始,金奖惠明茶逐渐获得大规模复兴,如今已初步实现了传统村落经济的现代农业产业化转型,而且惠明茶产业在其周边畲汉村落已形成刺激扩散效应。
惠明寺村山多地少,全村山林总面积为2531亩,[7]而耕地面积仅有354.89亩,其中水田为257亩,旱地为97.89亩。[8]村落生态环境决定了惠明寺村人历史上长期采取“水旱并作、兼卖柴薪”的生计模式。纵观惠明寺村经济生活变迁轨迹,水稻、番薯、黄豆、茶叶是四种最关键性的农作物。这四种农作物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具有不同的种植比重,对惠明寺村人具有不同的生存意义和经济关联度,进而反映了不同的村落经济生活特征。为了表述的形象与方便,本文将惠明寺村经济生活变迁划分为全番薯丝时代、半番薯丝时代、稻米时代、茶叶时代这相继衔接的四个阶段 [9]。
所谓全番薯丝时代(1650-1950),是指惠明寺村雷姓畲民基本以番薯丝为主食的年代。其时间断限从清顺治七年(1650)雷氏先祖开基至1950年新中国土地改革前夕,历时300年整。在封建地主经济高度成熟的清代至民国年间,雷姓畲民们处于生态资源和经济地位的双重劣势。他们租佃当地汉族地主的山林,辟出高山梯田和旱地,分别种植水稻和番薯,还在田埂上种植黄豆,在房前屋后的菜园子边缘种植茶叶,但终年劳作,难求一饱,普遍陷入经济凋敝、物质匮乏、文化边缘、生活艰难等贫困陷阱中而无力自拔。“蜡烛横横倒、火笼当棉袄、辣椒当油炒、番薯丝吃到老”是村落民俗话语对这一时代特征的形象表达。[10] “豆腐崽配番薯丝饭”是村民餐桌主要食物结构。[11]
所谓半番薯丝时代(1950-1982)是指惠明寺村人在食物结构中,稻米仍然严重不足,一半左右的口粮仍需要由番薯丝来补充的时段。[12]其上限始于1950的土地改革,下限止于1982年我国农村实行统分结合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历时30余年,跨越农业互助合作化时期和整个农村人民公社集体经济时代。该时段虽然经济生活较之全番薯丝时代有了质的改观,但囿于人民公社管理体制弊端和山区生态环境以及畲民历史文化传统的制约,其农业生产力水平始终处于低度、缓慢发展的瓶颈。尽管,1970年代初期,村民开辟了集体茶园并兴办了社队企业——惠明寺茶场,金奖惠明茶已处于缓慢复兴之中,但在统购统销流通体制下,其经济效益被严重遏制,村民们生活总体上仍徘徊于温饱边缘。
所谓稻米时代(1982-1999)是指惠明寺村自分田到户后,实施以水稻为核心农作物的多种经营,主食已完全由稻米取代番薯丝,畲民们沉睡的市场意识被初步唤醒,村落经济开始好转的时段。该时段始于1982年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终于1999年惠明茶的大规模种植,历时十八年。村民们将多余的水稻、黄豆、茶叶送至市场交换货币,惠明寺村丰衣足食的夙愿终于在稻米时代变成了现实。不过,该村总体上仍属以粮为主的多种经营模式,经济作物惠明茶尚未达到产业化水准,村民与市场的联系仍然较松散,进入市场交换的村民们基本属于同质的不凝结的个体。村落经济尚总体处于半自给自足式的传统自然经济体系之中,农业结构的现代转型尚需等待契机。
所谓茶叶时代(1999-)是指惠明寺村自1999年大规模种植惠明茶以来,茶叶已日益成为核心农作物和主要经济来源的经济转型期,迄今已持续十余年。总体而言,该时期,水稻、番薯、黄豆及茶叶的种植规模随着各自比较效益的不同而发生结构性变化。由于惠明茶具有良好的比较效益,而逐渐成为惠明寺村压倒一切的核心农作物。相应地,水稻仅作为口粮和酒米所需而勉强维持,少数农户甚至放弃种稻而改吃商品粮。黄豆也因商品功能的消退和传统礼品功能的弱化,其种植规模亦大幅度降低,仅作为豆腐崽饮食传统而有限保留。而随着家畜家禽养殖业因比较效益的降低而基本衰落,番薯的种植已微不足道。随着惠明茶的大规模复兴和惠明寺村人逐步迈向市场,惠明寺村落经济生活发生了质的飞跃,可谓渐入佳境。这主要体现在经济收入大幅度增加和物质生活设施大为改善,以及消费水平的大幅度提高和对文化教育的日益重视等多方面。
以上惠明寺村社区背景概览,尤其是村落经济生活变迁轨迹,对理解集体化时代惠明寺村民俗信仰世界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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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孟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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