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受限于祖茔空间,后代族人不得不另立新茔。祖茔空间有限,势必不能安葬所有族人:“甲子春为王父营葬事,因祖茔狭隘,更卜新阡。”《(河北景县)张氏族谱》卷六《行状·显继祖妣李太宜人行述》,光绪十八年(1892)古香堂抄本。而且祖茔要保持昭穆有序,就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几代之后如果族人不营建新茔域,就得打破昭穆排行,如丰泉王氏:“余家世自洪武初始祖贵者卜居淄丰泉乡,遂墓于兹,历二百年余族滋以大,墓地日渐狭,至昭穆次紊弗论已。”《(山东淄博)淄川县丰泉乡王氏世谱》,《附录·理丞祖东菴碑记》,雍正十一年(1733)刻本,2002影印。扰乱昭穆排行被认为是对祖先的不敬,族人只能另卜吉地。
4.追求风水也是建立新茔的原因之一。古人对茔域风水十分重视,甚至认为这是族葬被废、私茔兴起的原因:“自阴阳之术兴,往往有惑于形家休咎之说者,故族葬遂废,而一代各为一代之坟,所以慎阴阳且以杜争端也。”《(天津)续修天津徐氏家谱》上册《家训十二条》,民国七年(1918)寿岂堂铅印本。有人为了追求好风水而离开祖茔:“先是宾岩公葬于村北附近新阡,未见发祥,宜人商之汝霖公,决议改迁,卜葬于村东北二里余河北吉地。”《(山东)峄县武氏族谱》卷四《传》,民国二十五年(1936)石刻本。也有宗族为了保持祖茔的风水,而拒绝让后代继续附葬,如高密李氏十二世、明兵部尚书李介的茔域,“国朝乾隆初年,副贡恒机祖恐族人乱葬有碍主坟,除周司马祖墓四围各留数十步注明边界,树石志明永远封禁。”《(山东)高密李氏家谱》卷首《小墓田茔图》,民国二十二年(1933)石印本。为了保持风水、培植龙脉而禁止后代继续葬入,这不仅是华北宗族的做法,其他地区也是如此。
因富贵及祖茔拥挤而立的新茔,地点多选择在原祖茔附近,如定兴鹿氏的江村祖茔东原和江村祖茔西原仅一路之隔;景县张氏始祖茔为上官中茔,前三十余步即上官前茔,后半里余即上官后茔。或与其他族人支茔相近:山东丁氏分支茔地建在邑城西北杨家疃的26个、南涧55个、百盈村49个,城北北涧12个,这些墓地或彼此相连,或相距不远。这些小的分支茔地共同组成了一个大的宗族墓葬群,这说明族人虽离开始迁祖茔,但仍重视与始迁祖茔的联系,重视与其他族人守望相助,“生则团聚,殁岂忍远离哉?”《(山东)丁氏族谱》卷八《详记》,宣统元年(1909)刻本。因迁移、风水原因另建的新茔虽不在祖茔附近,但其子孙依旧参加祖茔的祭祀、维护活动,与其他族人无异,“每值春秋祭后,约定吉日同扫公茔,然后各扫私茔”。《(河北馆陶)王氏宗谱》卷二《家规十则》,民国九年(1920)三槐堂铅印本。因此,分支祖茔远离始迁祖茔不会导致族人脱离宗族,它仅意味着祖茔的扩建与延续。
祖茔建立之后,其长达数百年的传承,有效的保护措施至关重要。祖茔的保护包括内外两方面,内部要保持墓穴完好,树木成荫;外部则要防备墓地遭人侵夺、破坏。为此,宗族采取了多种措施。
1.隔绝于外界的举措:种树、置护坟地、建围墙。坟墓为祖先安眠之地,不宜为人打扰,所以很多宗族在祖茔周围栽植树木、设置护坟地或建围墙,把祖茔与外界隔绝开来。三者之中,种树最普遍。即墨杨氏南宫茔“茔前多植松树”,《(山东即墨)杨氏家乘》第一册《丘墓》,民国二十五年(1936)排印本。定兴鹿氏田堠村茔“近冢处多柏树,四围种杨树约百余株”。《(河北)定兴鹿氏二续谱》卷七《垄墓·田堠村茔图》,光绪二十三年(1897)刻本。 祖茔四周种树不仅可以封闭祖茔,而且益处甚多:“多栽树木,所以培旺气,兼可壮观瞻、裕资财,一举而有三善焉。”《(河北宁晋)郑氏族谱八卷》卷一《杂说》,民国十九年(1930)铅印本。因此,古人对种树都很重视,东光马氏强调“南茔树木随年补栽,招佃看守”。《(河北东光)马氏家乘》,《补遗·马氏宗祠条规》,民国十一年(1922)木刻本。与种树相比,护茔地在隔绝外界之余还能带来经济收入,也是不少宗族的选择:“树外余地计五十亩,每亩收租一千,传霖添置地二十五亩,捐做护坟地。”《(河北)定兴鹿氏二续谱》卷七《垄墓·田堠村茔图》,光绪二十三年(1897)刻本。景州张氏上官后茔“原护茔地四十亩有奇”,秦家河茔“原护茔地二顷六十余亩”。《(河北景县)张氏族谱》卷三《坟图》,清光绪十八年(1892)古香堂抄本。相对而言,建围墙的较少,因其造价高、易损坏,偶一为之者均是经济实力雄厚者,如山东丁氏十二世敦祖、十三世培蓉、培芬、培绅的墓地均有围墙,《(山东)丁氏族谱》卷一、卷二《茔图》,清宣统元年(1909)刻本。这四人或本人或子孙为官(含捐官),均得到了诰敕,且家境富裕。
2.保护产权的努力:设置界址、绘茔图于族谱中、保管好祖茔地契。设置界址是为了明确祖茔的空间范围。“夫先灵之有坟墓犹生人之有房屋也。坟墓之有界址,犹房屋之有墙垣也。”《(天津)续修天津徐氏家谱》上册《家训十二条》,民国七年(1918)寿岂堂铅印本。将坟墓的界址比作房屋的围墙,强调其明确界限的作用。山东丁氏的茔地四角都有石顶,用以确定四至,石顶的连线即为邻地的边界。绘制茔图并载入家谱可以长期保留祖茔信息,“谱绘茔图所以重祭典而防侵占也。”《(天津)续修天津徐氏家谱》上册《凡例》,民国七年(1918)寿岂堂铅印本。祖茔历史久远,管理者时常变更,所以必须做好祖茔地契的收存工作,滦阳赵氏“老坟地契随六庄值年经理人手存”,《(河北迁安)滦阳赵氏东门统谱》卷一《谱图》,民国二十一年(1932)唐山泰石印局石印本。宛平查氏由专人保管“嘉庆辛酉,篆仙伯观察湘南道,出津门,惧有散佚,因将所存榆垡地契树木各图纸均交长房静岩兄永远收执”,《(北京)宛平查氏支谱》卷首《例言》,民国三十年(1941)铅印本。东光马氏则由族长收存“北茔所买地亩文约在唐称(族长——笔者注)处收存”。《(河北东光)马氏家乘》,《补遗·马氏建立祠堂约》,民国十一年(1922)木刻本。总之,宗族建立一种保存地契的制度,由特定人负责,即使年深日久也不易遗失。一旦发生纠纷,地契作为法定证据,可以使宗族占据有利地位。
3.设置看坟人亦是祖茔保护的有效方式。祖茔即使选址于居住地附近,其子孙也不可能日日前去查看,而祖茔内树木茂密,易为人觊觎,如丰泉王氏所言“祖墓之中林深树茂,行者憩之;败叶枯枝,樵者窃之;荷担者将以息肩,理难逐谇也;放牧者窥以承荫,势难驱遣也,斯其为墓厉者多矣。”因此,王氏设置了看坟人:“日为巡而守之,禁而止之,要不使为墓厉而止。”《(山东淄博)淄川县丰泉乡王氏世谱》,《附录·中宪看茔地始末》,清雍正十一年(1733)刻本。王氏的做法在华北具有普遍性,许多宗族都设置了看坟人以对祖茔进行日常维护,“看坟之人则厚其赏恤,责令随时看视,如有事故即来告知,庶侵损之端无自而起,此未雨绸缪之道也。”《(天津)续修天津徐氏家谱》上册《家训十二条》,民国七年(1918)寿岂堂铅印本。树木作为祖茔的一部分,亦属看坟人的工作范围:“栽树六百数十株,拟定新章,仍责成坟佃负责保管,务期林木繁盛茂密成荫,以重封植垂荫之至意焉。”《(河北宁晋)郑氏族谱》卷一《杂说》,民国十九年(1930)铅印本。如果看坟人工作不称职,则会受到追究:“今当续修谱牒,谨将所有茔地、树株、祭田悉录谱底,以备吾族人于拜扫时再查出短少,应即将该看守坟丁送官究惩,立换妥人,勿事姑容。”《(北京)宛平查氏支谱》卷首《续例言》,民国三十年(1941)铅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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