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刘湘晨1954年出生,新疆电视台纪录片导演,中国纪录片学术委员会23位“十年特殊贡献奖”获得者之一,最擅长拍摄反映新疆民俗风情的纪录片。
刘湘晨集探险家、作家、摄影家、纪录片导演、学者多种身份于一身。百度百科上这样形容他,“透过镜头记录中国珍贵的少数民族地理与文化资源,探讨各种地域文化的迥异与共生共融,挖掘作品内涵的深度和世界意义”。
□本报记者 王玮 张文燕
从《太阳部族》到《阿希克:最后的游吟》,刘湘晨的名字与新疆纪录片几乎画上等号;直到最新一期《中国国家地理》,人们忽然发现,他同样在用相机镜头呈现新疆文化的多元色。
2013年10月发行的《中国国家地理》热销,在这期“新疆专辑”的卷首语里,刘湘晨在札莱甫相河谷拍摄的塔吉克居民生活的摄影作品被大量呈现,并与《美国国家地理》(以下简称NG)1996年第3期同样表现新疆主题的摄影作品作比较。
《中国国家地理》在这种比较中不断传达“新新疆”的视角。但“新新疆”并不符合刘湘晨的摄影美学,他说:“新疆始终就在那里,作为文化工作者,我只是在找一种尽量准确的方式,来表达不同的生存存在、不同的生活智慧、不同的生活魅力、不同的文化心理,它们作为人类共同的文化经验,可以互相参照。”
19日,就刘湘晨对新疆文化的理解,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访谈
理解新疆,需要更持久的关注
记者:这期《中国国家地理》里,您的照片再次给了外界深刻的印象,您如何看待这种反响?
刘湘晨:这些题材都是反映处在每个地带生存的不同族群的生存样态,都是外界了解很少的,可能因为这些原因,受到了大家的关注,因为人们总是会对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充满好奇心,有想要了解的动机。
受到好评,一定不是因为我的技术有多么高超、文化理解有多么到位而被外界认可,一定是因为塔吉克民族的魅力,他们的文化蕴含,是这些东西被人所接受。不是我被接受,而是内容被接受。
记者:两组照片中,有很多细节被提及,如NG的一张表现市场上卖馕的照片,看不见几人的面部,肮脏的纸币堆在馕上这个细节却被放大;而您札莱甫相河谷塔吉克人煮羊肉的照片,却给人另一种感觉,是什么让摄影师的表达如此不同?
刘湘晨:每一幅摄影作品都是摄影者那一刻的感动,感觉不同是外界看到作品后的自我判断。可能是因为我们关注的时间长,所以也能更好地理解。
作为文化工作者,我只是在找一种尽量准确的方式,来表达不同的生存存在、不同的生活智慧、不同的生活魅力、不同的文化心理,它们作为人类共同的文化经验,可以互相参照——这些是我最看重的。
记者:您的摄影作品中可以看到新疆人的真善美,NG的照片却重在表现新疆人愚昧和落后,有人说是因为NG的照片缺少人文关怀,您怎么看?
刘湘晨:我并不觉得我的摄影里比别人多了些人文关怀:拍摄的地区、现象、对象、题材,传达的文化、主体都是一样的。我更想说的是,对于我们的拍摄对象,我在那里已经持续待了17年,我会关注那里十七年,除了那里有独特的魅力和内涵,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给予了更持久的关注,更多的理解。
呈现出新疆内在的东西,就能打动人
记者:那么,到底是什么吸引您对札莱甫相河谷的热斯喀木村持续关注了17年?
刘湘晨: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吸引我,很难说清楚。关注的原因,是文化的多元性,文化的差异性,这些不一样的文化,构成人类文化的一个整体,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璀璨的文明,那些文化的多元色彩。
记者:相比NG那种“路过式的拍摄”,这种尽可能贴合的方式,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融入式拍摄”?
刘湘晨:我不太认为自己是在进行某种有意识的融入。你永远不可能与他们融为一体,你注定是个外来者,只有不停地靠近再靠近,才能真正完成从了解到理解的转变,对一幅照片如此,对新疆更如此。我的理解是,你应该经常用当地人的见解、当地人的眼睛、当地人的感觉状态,来对待生活对待人生。
我现在的工作,是通过我们的理解把这些不同的文化记录下来表现出来之后,作为整个人类文明的参照。尽管我们这种所谓的“理解”仍然是相对的,但仍然是以尽可能贴合的方式,将这些文化表现出来。
记者:但您的作品,常被贴上原生态的标签,摄影也经常是截取生活的某个细节,用新闻的笔法呈现,如何看待所谓“镜头的意志”?
刘湘晨:表现一个拍摄对象,肯定不是一种泛泛的表现,摄像机、镜头对准哪本身就是非常具体的、具象的,我可能是关注我的那些拍摄对象中,那些有趣味的、有蕴含的,就是那些能够构成戏剧性的因素。
如果要拍他们一天24小时的生活的话,是能够记录很多内容的,但要寻找的是在细节中能够蕴含某些趣味,比如打馕、做酸奶的场景,这些都是牧场里最重要的生活,女人在打馕时吹去馕上的灰,那种对食物的感动、对食物的敬畏,这些内在的东西一旦呈现出来,就能打动人。
多元共存的新疆文化,属于全人类
记者:相比摄像,您认为用摄影作品呈现新疆文化的难点在哪?
刘湘晨:难点在于对新疆文化风情化的诠释,也就是说对新疆文化所蕴含的内涵、质感的表达。一开始人人都会有猎奇的心态,因为不了解,所以那种差异性让人震惊、惊叹。这都是自然的反应,直到你慢慢理解之后,就会发现这种种的反应,源于你是一个外来者的心态。
外来者往往占有某种文化的优越感,但是当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会发现这种东西很可笑,很幼稚,这时视角就会慢慢转换,最重要的转变在于把之前那些自觉不自觉的文化优势丢掉。
记者:您在很多场合谈到关于新疆的您的那些影像作品时,总是说您是在“通过影像的方式抢救活态文化”,这如何理解?
刘湘晨:活态文化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背景下,永远都是一种变化的形态。我只能说,我们这代人只能看到我们能面对的新疆,我们面对的族群,我们面对的生活,过去久远的我没有看到,未来的我也看不到,我只能把我面对的呈现出来。
这种状态可以感受到正在经历最剧烈的变动,比如那个村子,几十年的历史或者是几千年,过去没有的事现在都发生了,有了公路有的矿在挖,还有外来旅行团队,这些都在给这个古老的村子带来最深刻的变化,他们的生活样式都会改变。
改变之后的样貌也许是我看不到,但是现在正在发生的变化,是我要传达出来的。
可以肯定的是,我所看到的现在的生活状态,以后是不存在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工作带着那种抢救的意味。准确地说,新疆的文化就是多元共存,多元一体。多元与国内以及世界其他地区相比,相对来说文化类型都比较完整,而且相对的差异性比较明显,这是不太多见的在其他地方。
记者:这是因为您对新疆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刘湘晨:说实话我对这种看法并不接受。你对文化的热爱不热爱,真的那么重要吗?其实不管你热爱与否,它们都存在着,都按照自身的逻辑和自身的理解在生活。文化的本身是第一位的,我认为那种所谓的“热爱”之类的说法,其实过于浅薄。
就我而言,首先我更愿意的是了解,然后更重要的是理解。了解这些文化的存在,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样式、形成这样的生活态度。只要了解之后,就能更好地理解和把握新疆的这种多彩而又丰富的生活样态。当越了解这些样态之后,就会发现它属于的是整个人类,它是整个人类共同的生活经验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文章来源:乌鲁木齐晚报 2013年11月21日 【本文责编:CFNEd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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