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国素有关注月亮的传统
日月这两大天体,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悬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它们不仅带给人们温暖和光明,其运行规律还是中国古代制订历法的基础;根据它们抽象出来的阴阳观念,则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对范畴,也是中国人理解自然和社会现象的基本概念。而月亮的时缺时盈,盈时的圆满、照亮黑夜以及无月时的无边黑暗,都能引发人们对月亮的兴趣和感情。中国素有关注月亮的传统。
这个传统的表现之一是历代王朝都重视对月亮的祭祀。《文献通考》“祭日月”对祭月礼的价值、内容与源流有十分详细的考证,姑引其中一些如下:
陈氏《礼书》曰:“古者之祀日月,其礼有六:《郊特牲》曰:‘郊之祭,大报天而主日,配以月。’一也;《玉藻》曰:‘朝日于东门之外。’《祭义》曰:‘祭日于东,祭月于西。’二也;《大宗伯》:‘四类于四郊,兆日于东郊,兆月于西郊。’三也;《大司乐》:‘乐六变而致天神。’《月令》:‘孟冬,祈来年于天宗。’天宗者,日月之类,四也;《觐礼》:‘拜日于东门之外,反祀方明。礼日于南门之外,礼月于北门之外。’五也;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渲,六也。夫因郊蜡而祀之,非正祀也。类涠祀之,与觐诸侯而礼之,非常祀也。春分朝之于东门之外,秋分夕之于西门之外,此祀之正与常者也。日言朝,则于日出之朝朝之也;月言夕,则于月出之夕夕之也。日坛谓之王宫,以其有君道故也;月坛谓之夜明,以其明于夜故也。
……
汉武帝因郊泰峙,朝出行宫,东向揖日,其夕西向揖月,则失东西郊之礼也。魏文帝正月祀日于东门之外,则失春分之礼也。齐何佟之曰:‘王者兄日姊月,马、郑用二分,卢植用立春。佟之以为日者太阳之精,月者太阴之精。春分阳气方永,秋分阴气向长。天地至尊,故用其始,而祭以二至,日月次天地,故祭以二分,则融与康成得义矣。’魏薛靖曰:‘朝日宜用仲春之朔,夕月宜用仲秋之フ。’此尤无据也。后周于东门外为坛,以朝日,燔燎如圜丘;于西门外为坛于坎中,方四丈,深四尺,以夕月,燔燎如朝日。隋唐坛坎之制,广狭虽与后周差异,大概因之而己。”[21]
从这两段文字可以看出,我国古代是十分重视日月祭祀的,虽然不同历史时期祭月时间有所不同,但“春分朝之于东门之外,秋分夕之于西门之外,此祀之正与常者也”,也是普遍的主张和做法。
夕月属于国家祭祀活动,民众难能参与。然而,这并不影响人们对月亮普遍抱有神秘而美好的情感。关注月亮传统的表现之二,就是民间流传不少关于月亮的传说和故事。
表现之三,则在于我国拥有大量吟咏月亮以及借月抒怀的文学作品,从《诗经·陈风·月出》到宋谢灵运的《怨晓月赋》、谢庄的《月赋》,到梁元帝的《望江中月诗》、梁沈约的《咏月诗》等,月亮成为一个颇具中国特色的文学意象。
关注月亮的传统在唐代依然延续。在国家层面,依然重视对月亮的祭祀,如根据《大唐开元礼》,政府要在秋分日于西郊祭月,卷26、27分别有关于“皇帝秋分夕月于西郊”、“秋分夕月于西郊有司摄事”的详细规定。在民众层面,一方面,人们依然讲述着先前已有的月亮故事,李白的《古朗月行》可谓这方面的明证。“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白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作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22]在仙人、桂树、白兔、蟾蜍等词汇的背后,都隐藏着关于月亮的美丽传说和想象。另一方面则有拜新月的习俗。吉中孚妻所作《杂曲歌辞·拜新月》就描绘了女子们拜新月的景与情:
拜新月,拜月出堂前,暗魄深笼桂,虚弓未引弦。拜新月,拜月妆楼上,鸾镜未安台,蛾眉已相向。拜新月,拜月不胜情,庭前风露清,月临人自老,望月更长生。东家阿母亦拜月,一拜一悲声断绝。昔年拜月逞容仪,如今拜月双泪垂。回看众女拜新月,却忆红闺年少时。[23]
至于唐代文人对月亮的书写,有新月、初月,有春月、秋月、关山月,更是不胜枚举。庾抱的《卧痾喜霁,开扉望月,简宫内知友》,上官仪的《入朝洛堤步月》,李峤的《秋山望月酬李骑曹》,姚崇的《秋夜望月》,陈子昂的《月夜有怀》,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卢照邻的《明月引》、《江中望月》,张九龄的《望月怀远》、《秋夕望月》,等等,或写月色月景,或借月抒情,无不显示出月亮在他们心目中的重要位置。
基于上述种种,或可以说,中秋赏月习俗的兴起,其实是中国素来关注月亮这一传统在唐代的延续,当然,在唐代这个具有其自身特性的历史时期,经由时人的文化选择,它也变得与先前有所不同了。而最大的不同,就是赏月这个本来在很多日子都可以进行的活动,已越来越集中于八月十五这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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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民族艺术》201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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