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敬文当年的学生钟娘永 摄影:施爱东
文化上个世纪初,广东人文之鼎盛全国无二。就在粤东海边的一个小城海丰,出现了中国民俗学之父钟敬文、伟大音乐家马思聪和中国最早创立苏维埃政权的彭湃。值钟敬文逝世一周年之际,我们随着钟敬文先生的家属,一起走访了钟先生故里。2002年1月9日,晚上十点钟,我国民俗学之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钟敬文气息越来越微弱,他对着一个学生轻声说:“我想回家。”1月10日零时1分,这位工作了一生的学者,心脏停止了跳动。钟敬文先生自1926年离开家乡广东海丰,七十五年再也没有回去过。
“父亲,我们回家了。”
2003年1月21日,先生女儿钟宜与孙子钟焱,回到故乡海丰。“父亲经常提到祖屋的兰窗,他的文学梦就是从那里开始的”,钟宜介绍说。1月21日,经多方联系,居委会工作人员撞开了废弃的祖屋,钟老晚年屡屡提及的“兰窗”出现在我们面前。1903年3月20日,钟敬文出生于海丰县公平镇一小商人家庭。那时的公平镇,是粤东五县交界山区的中心集镇,一到墟日,商贩云集,“公平”也因交易合理而名,全镇 24条街道名字也全与商贸有关,名曰米街、盐街、茶街、柴街、布街、什货街等。至今街口保佑买卖的琼花庙仍然香火缭绕,只是钟老故居鱼街75号早已荒废。这是一户小康人家。临着鱼街的东面有十多平方米的铺面,钟敬文的父亲在这里经营着生果行,作为家中第三个男孩的钟敬文起居只能蜗在一间小房的阁楼上,放上一张书案,在玻璃罩子灯下埋头苦读,偶尔向窗外眺望,只有一盆“吊凤兰”与他对望。为了纪念少年时这段苦学岁月,钟敬文在他90岁时出版的诗集命名为《兰窗诗论集》。几十年前,钟老的一位亲戚因经济拮据卖掉的这间祖屋,上个世纪80年代便被作为茶叶加工场。随着公平作为小商品集散地的衰落,工场也无以为继,于是主人用石灰把门封了。兰窗的窗棂还是百年前那种实实的木头,从兰窗望出去,院子里是疯长的杂草。钟老的侄孙钟先生表示,要把故居买回来,放上点钟老的东西做些纪念。公平镇政府也有人提议在这里建一个钟敬文纪念室,一是表达家乡人民对钟老的敬仰,二是可以作为地方的人文资源,三是可以为当地的青年和学生树立一个崇高的榜样。钟老上过私塾的祠堂,几度拆建,现在早已面目全非,踪迹难寻。而他曾经执教的新式小学,后来改名沿街小学,现在是公平镇第三小学。曾经上过两年师范的陆安师范学校,现在也已面临撤并的危机。
“他的思想很新鲜”——96岁老学生回忆钟老
1922年陆安师范毕业以后,无钱继续升学的钟敬文,在家乡公平小学当了一名小学教员。在海丰县城,我们找到了钟老的学生,96岁的钟娘永。老人家1927年参加革命,一生历经坎坷,现在腰板仍然很直,说话不加思索,全无老相。
记者:您是哪一年认识钟敬文老的?
钟:1923到1924年,当时我在公平小学上高小,钟老上我们的国文课。他的思想很新鲜,上课不讲古书,常讲彭湃的苏维埃政权和农会,还在课上跟我们自由讨论怎样把权力归于农民。
记:你们喜欢他的课吗?
钟:喜欢,他的课很自由,他带领我们起劲地搜集民间故事、民歌、民谣,家里的嫂嫂、邻居老伯、店里的工人都成为访问的对象,我现在还记得他创作的民歌《卖番猪》:三更掘,半夜抬,不上半年久,饿成一个螳螂孩。一碗糠饭,几叶咸菜,吞到眼汁滴滴来。不惊虎叫,虎叫还可躲,番仔来,士的 (记者注:STICK 拐杖的音译)打下来。
记:后来为什么钟老被迫离开公平?
钟:他明显拥护苏维埃,又灌输先进思想,有些大地主学生雇了打手要打他,幸亏小学校长及早通知他,他才能转到汕尾的凤山学院教书。
记:钟敬文与彭湃有什么关系?
钟:钟老是彭湃的同学,但比彭低4班。彭湃做教育局长时,钟老还在陆安师范读书。彭湃建立苏维埃政权的时候,钟老在很多场合为农会宣传。后来彭湃去广州农民讲习所,钟老刚好在岭南大学,他们有不少交往。他们两个有个共同点,都是被迫离开家乡。彭湃家是大地主,家产号称一年收3千担谷子,在我们县城里是第一家。他同农民不同。农民是受苦,所以要革命。他却是把很优越的地位抛开,自己去为劳苦民众革命。但是当时反动势力太大了,彭湃和钟敬文的理想不被许多人理解,离开海丰的时候,彭湃说自己“生死总为君,可怜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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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南方日报 2003年1月27日 【本文责编:思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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