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的传统节日从古至今传递了几千年以上,虽然其中有很多调整和变迁,但是到近代一直绵延不绝、传承不衰,整个节日体系的传承还没有临近消亡的境地。但是20世纪初以来,中国面临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与传统农耕文明相适应的传统节日习俗就多次遭遇了传承的危机。春节也是如此。作为现存传统节日中最为盛大的节日,它的存活状态还是最好的,但也饱经坎坷,其现代传承问题值得深入研讨。
当“春节”这个词儿从我们的口中发出的时候,就包含了我们作为现代人对这个古老节日的一种新的理解。这个节日的传统名称是“年”、“大年”、“元旦”。“春节”一词开始使用是在辛亥革命以后。民国政府从1912年1月1日起改用公历,兼用夏历,从此有了两个年。到1914年,官方把农历年定名为“春节”,是和“夏节”(端午节)、“秋节”(中秋节)、“冬节”(冬至)相对而言的。从此这个名称沿用下来,而“元旦”这个名称就让位给了公历年。名称的改换不只是词语的选择问题,而是意味着这个古老节日在实质意义上的改变。“春节”名称的使用是这个节日的现代境遇的开始,也几乎涉及到了其现代境遇的所有主要问题。这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旧历年节的功能和地位的改变,二是20世纪初期以来政府和民间对旧历年俗的理解、态度的转变。
首先看春节在我国步入现代进程之后的实际功能的转变。
按传统理解,什么是“年”?《说文解字》把“年”解释为“谷熟也”。我们的远祖认识到,谷熟一次,需要经历四季的变化,算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时间周期,这就是一年。“年”的这种概念主要是按着农耕岁时规律建立的,所以关于“年”的传统理解和主要习俗也围绕着农耕生活:在新旧年交替的这一个不寻常时间,有着虔诚的超自然力信仰的古人自然要大张旗鼓地祭祀神灵,一方面感谢在过去一年中神灵的佑助,让人获得可以糊口的收成;一方面祈祷神灵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祈福禳灾。这是过年的原始意义。可以看出,过年最早主要是年度转换之际人对神的祈求和礼敬。后来随着社会生活的演进和民俗信仰的淡化,人对神的膜拜成分减少,越来越讲究人与人之间的礼仪和节庆活动的娱乐性,过年习俗越来越丰富。
而传统的年的概念和习俗之所以成立和稳固保持,关键在于它是人们使用的夏历的时间节点;由于两个夏历年的转换是个比其它时间节点更重要的环节,它才成为传统节日中的第一大节。民国政府创建之初就宣布废除旧历、使用西历,从根本上动摇了夏历作为全体国民的基本时间制度的地位,从而也对春节造成很大的冲击。但是夏历和传统节日作为几千年中代代习用的时间制度和生活方式,却不是政府一声号令之下就在短时间内发生根本改变的。其结果我们都看到了,就是造成了这样一种折中的局面:国家的公务活动采用公历,城市市民在日常生活中也主要使用公历,而农民主要采用夏历;同时,全体国民都按夏历过传统节日,国家给予传统节日一定的法定假期。这种状态可称为时间制度和节假日体系的“二元结构”。在这种二元结构中,春节所受到的最大影响是:它作为两个年度的转换节点的意义减弱了。过去是全体国民的所有活动都按着夏历的时间框架来进行,那么春节就是完全意义的年节。改用西历后,公务活动和部分国民日常生活的年度转换就不再是春节了,而是元旦了,这样春节的年节意义就有了相应的减损。近年来,每到公历年底,公务部门都在进行工作总结或财务结账,学校里有隆重的联欢活动,许多人发贺卡、短信等庆贺新年到来,这些都表明,西历元旦已经有了实质意义的年节意味,而不再是以前民众说的“不把元旦当节过”的情况。而且,随着西历使用效力的逐渐增强,元旦的年节意味会逐渐加大,同时春节的年节地位也会逐渐减弱。对于两个年并存的现状,高丙中曾运用法国民俗学家遮乃普的“过渡礼仪”理论加以分析,认为一个日历年实质上只有一个年节,现在我们却分成两个新年来过;实际上,元旦和春节是“一个过渡礼仪的两个庆典”。这种分析富于新意,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由于元旦与春节时间邻近,两个年连成了一片,事实上城市里的人们从元旦开始到元宵节都处于过年的状态。
继续浏览:1 | 2 | 3 |
文章来源:黄涛的博客
|
|